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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北大开讲:我写诗不需要官方的肯定(图)

3月20日,诗人余秀华前往北大出席读者见面会,并作为读诗人参与凤凰网文化《春天读诗》第二季纪录片拍摄。图为余秀华与友人在北大校园中漫步。  

凤凰网文化讯 《月光落在左手上》四次加印,销量突破10万大关,成为20年来中国销量最高诗集,成名后的余秀华,开始被更多人需要。从3月15日到3月30日,历经“家-杭州-上海-北京-深圳-北京-家”的曲折行程,余秀华离开熟悉的横店村,穿过大半个中国来见读者。

3月20日下午,余秀华“摇摇晃晃”地漂流到了著名的北大。在未名湖畔,配合凤凰网文化《春天读诗》第二季纪录片的拍摄,余秀华依旧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装扮,笑容灿烂,言辞凶猛。初春时节,湖水墨绿,桃花粉红,博雅塔青灰,把一个“红点儿”衬得耀眼。

摄像师担心她摇摇晃晃掉进水里,要求她站着读诗,她坚持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你不让我坐着,我就让你掉湖里去!”

“这姐们儿好玩,可真够坏的!”,摄像师姚为说,“跟李娜有点像,都是我们湖北女人。”

不断“调戏”摄像师。抱怨找不到诗歌页码。多录两遍就烦。可是只要一读自己的诗,余秀华就完全进入了状态,一如《锵锵》中的诵读,特有的“呜咽”声(窦文涛语)再次响起,余秀华就几乎忘了这里是根本区分不出谷子和稗子的北大。

两个月以来,人们已渐渐熟悉她因特殊病症带来的“奇特”口音和表情,以及由此而来的无可名状的、无可替代的感动。

出版社杨晓燕老师带队,两拨纪录片拍摄团队紧随,一路走走停停。路过静园,余秀华望着老房屋四处缠绕的枯萎藤蔓,发出由衷的赞叹,“真好看啊”。一旁草坪上一排同学在进行拓展训练,几位男孩玩起飞盘,余秀华看得有点入了迷。

余秀华爱笑,热烈得近乎狰狞,有时“格格格”笑得弯下腰去。也从不掩饰对于男性的好感。谈得兴起,她会高高兴兴挽着摄像师的手臂,一边一个,像孩子一样兴冲冲走路。记者上次被“秒成渣”的忐忑,不知不觉被化解。

被告知晚上的读者见面会,有500个观众,余秀华有点紧张。她说前两天录制一个节目,“不知道怎么就紧张了”。

等待她的,除了北京各高校的学生之外,还有来自云南、青岛甚至余秀华老家荆门、钟祥的读者。掌声热烈,主角出场,坐定之后,余秀华渐渐恢复了惯常的状态。

开场前主持人说,我拟了很多尖锐的问题给余秀华看,余秀华说:都是屁话。

她的功夫在于回答提问的第一句,往往伴随着急切的表情(简直近乎于狡黠)蹦出一句金句,还是反问句。“我励志个屁,我什么时候励志了?”“他们为什么不满意啊,我出来不出来关他们什么事啊?”“如果放在你身上你会喜欢吗?”“我凭什么爱国啊?”……

现场欢笑不断。一定程度上,熟谙网络的她相当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需要。

彩蛋是李健和钟立风。钟立风刚从大理飞回,一下飞机就直奔现场。他在大理为余秀华名作《我爱你》谱了曲,今天是第一次演出,上来就是一个大扫弦,吉他和口哨交替,出人意料的快节奏让余秀华一开始有点惊讶,接着脸上就笑开了花儿,跟着节奏晃个不停。

李健就像孙俪给李健录了一段VCR一样地给余秀华录了一段VCR,“我喜欢余秀华的诗,她的诗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有机的诗歌。云里写诗,泥里生活,这也是我自我借鉴的一句话。”

“云”和“泥”的暗喻,的确再合适余秀华不过。

这个“野蛮生长”的女人,坐在中国的最高等学府,就像一把泥土坐在一滩水泥上,一边把“睡你”的暧昧擦边球拍得山响。“白色没有安全感,我更喜欢黑夜。我想把自己搞脏一些,脏兮兮的才有安全感。”

“云”则藏在深(身)处不可言说。“我没办法接纳我自己我只能宽容我自己。我时时刻刻都是孤独的,你信吗?孤独是随身带着的,它跟随着你。”

余秀华的诗才从何处来?很多人讶异于这个问题。她不肯给你答案,或许并不自知,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神秘的部分。

诗歌,可分享,不可言说。唯有命运不停奔流。

“我一直尽力配合命运,演好自己的这个丑角,哭笑尽兴”;“我心涌悲伤的时候,大口吃饭。这种炫耀,唯有风知道”。

北大-横店村。漂流者余秀华终将回去,那里有她的兔子、田野和诗。

对话实录摘选:

我还能红半年 村里人没把我看成怪物

提问:成名之后,生活发生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余秀华:哪一方面的不太具体,有很多。稿费多了,这个是自然的嘛。我并不期待这种变化,但是当它真的来了,那我也是十分喜欢的。

提问:横店村的村民如今如何看待你?

余秀华:反正他们还是把我看成余秀华,没把我看成一个怪物。

提问:有人说你的热度会很快过去,你预计自己会红多久?

余秀华:我想应该差不多了吧。(笑)我红得也不那么正常,谈恋爱也有保鲜期,保鲜期不超过三个月,半年左右吧,再多了就不太正常了。我的这个红很快就会过去,我会回到从前状态,这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一个人子在那个环境里生活了半辈子,思维、习惯都形成模式,不会一下子被改变。想改变自己的只有我自己,外面的环境根本拿我无能为力。

提问:据说生活或者身体遭受痛苦的时候,才会写出最好的诗歌。现在生活发生变化后,会影响到你的诗歌创作吗?

余秀华:现在的活动太多,没有特别安静的环境和心态写诗歌。但这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它不会影响我。这是生活的表象,不是生活的本质。

提问:有人说你的标签首先是脑瘫患者,其次是农民,最后才是诗人?

余秀华:这个标签属于我的身体情况,与我的诗歌没有任何关系。诗歌任何人都能写,没有门槛。为什么没有工人诗人,教授诗人,学生诗人?标签都是不正常的。我不认可,也不在乎。

好诗的标准跟读诗人水平有关

提问:怎样看待你“拯救了诗坛”的提法?

余秀华:大家关注诗歌和诗坛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拯救诗坛太不靠谱了,我没有这个力量和心愿,我只是写我的小诗。太夸张了不好。

提问:如何看待沈浩波对你的评价?也有人认为你的诗特别好。怎样看待好的坏的各种评价?

余秀华: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看这个事情的心态很淡,你爱怎么看怎么看,我还是按照我的心意活着、写着。别人的看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提问:大家都认为诗是见仁见智的事情。您觉得好诗的一个起码的标准是什么?

余秀华:写诗的时候不要去想。好诗就是读着很感动,有启发,不是像白开水那样。有的诗用词太刁钻,而且意思不很准确,我觉得这种就不是好诗。我跟雷平阳风格不同,但都是好诗。所以好诗的标准没有一个标准,跟读诗人的水平有关。

提问:诗意、才华、灵感和和个人苦难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余秀华:灵感要许多方面,经历、生活的感悟、阅读,所谓灵感就是一种积累。不过你得具体问题是什么啊?你觉得才华和苦难有关系吗?(笑)

我是无知者无畏 无畏者幽默

提问:身体或经历对创作过程影响很大,你怎样接受自己?怎样在创作中融入自己?怎样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女人?

余秀华: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没有办法接纳自己,我想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一点,但做不到。我没办法接纳我自己,我只能说宽容我自己。至于幸福女人,我没有什么经验,我讲不出来。幸福根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就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想幸福是什么?

提问:你的爱情观是怎样的?

什么是爱情观啊?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什么是爱情。我一直想我为什么一直渴望爱情。后来我想,爱情是通过另一个人的眼睛给你一个通道,来看到这个世界。爱情现在是你们的事情啊。

提问:诗歌爱好者:面对身体的折磨,是什么力量支撑你到今天?

余秀华:我想问,哪些各种原因让你写诗呢?经济和诗歌有什么关系呢?肚子吃不饱,写诗就可以让肚子吃饱。诗歌在中国不能也不应该是一个职业,真的只能是一个爱好,它与心灵相关,不能当成事业来做,这本身不对啊。小说可以当作事业,诗歌不能事业,于情于理都不对。

提问:如果摆脱身体不便的话,最想做的是什么?理想的画卷是什么?

余秀华:如果我是正常人,我起码看起来还是很好看的。中国的女诗人们比我更知性,我无知,无知者无畏,无畏者幽默。

我写诗不需要官方肯定

提问:你喜欢的诗人有谁?

余秀华:我喜欢雷平阳。国外的我才不看呢。我们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能把中国诗歌读完就不错了,国外的我不看!(语气坚定)

提问:你喜欢“作协副主席”的头衔吗?

余秀华:如果放在你身上你会喜欢吗?这个既不是职位也没有职称,是一个虚设的、没有任何价值的头衔。得到这个头衔最大的原因是肯定我写诗的成绩,但是我写诗的成绩不需要任何人特别是官方的肯定。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提问:您是如何感到自己要去作诗的?

余秀华:写诗不是作诗,首先要写。作诗有虚假的成分,诗歌没有虚假的成分,不允许虚构。

提问:你是在癫狂还是冷静的状态下写诗的?

余秀华:癫狂的状态,那怎么可能写诗啊……平静的状态是最基础的。诗歌是需要思考的,疯疯癫癫的写不出来。

提问:你是怎么想到《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这个题目的?

余秀华:男生对这个题目都比较感兴趣吧。当你爱一个人,无论是多么远,你都想跟他在一起。而且两个人见面肯定要……这个不是突发奇想,这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时时刻刻都是孤独的

提问:我发现您很喜欢白色的意象。白色是什么?白色代表安全?

余秀华:白色没有安全感,我更喜欢黑夜,黑色反而有一种安全感。白色恰恰是没有安全感,世界是空,没有任何颜色。

提问:你什么时候感到孤独?可否描述一个孤独的瞬间?

余秀华:你这两个问题,前面一个对,后面一个错。孤独是内心的感觉,我时时刻刻都是孤独的,你信吗?孤独是随身带着的,它跟随着你。孤独是先天性,孤独是不可能排除的,寂寞是可以排除的。

提问:出书的版税拿来做什么?

余秀华:版税拿去(给儿子)买媳妇儿,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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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月沐风吟:花海
责任编辑: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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