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洗衣不足1年搁浅 发起人涉非法吸储被抓

“思源净爱”公益项目的基层服务站。南都记者刘洋摄

因发起人吴自刚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捕，2014年曾被广泛宣传的“国内首个面向农村留守群体”的公益项目———“思源净爱公益基金”如今已搁浅两个多月。

随之而来的是，在此项目中来自四川南充、绵阳、宜宾、达州等地的数十位投资者正面临困境，总计超过4000万元损失追讨无门。这些投资者认为，吴自刚被捕后，项目所属的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应担负起赔偿责任。

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有关负责人回应，虽然吴自刚确是基金会的捐款人，但此事系其个人伪造公文、私刻公章引发的违法恶果，基金会与受骗的投资者一样也是受害者，建议投资者们走司法途径理性维权，相信司法机关会有公正的判决。

“诱人”的惠民项目

据公开报道资料，“思源净爱公益基金”2014年7月22日在北京启动，该基金由四川惜净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称“惜净实业”)发起成立，与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合作，惜净实业董事长吴自刚被聘为基金管委会主任。吴自刚当时指出，该基金旨在解决农村留守老人、儿童衣着和被褥洗涤的烦恼，为老少边穷地区的留守老幼群体、残障人士和困难群体免费提供洗衣和生活卫生服务，帮助他们提高和改善生活卫生质量。

“思源净爱公益基金”项目也引发关注。当时诸多报道强调，这是我国“首个面向农村留守群体的惠民洗衣项目”。

2014年8月12日，“思源净爱公益基金”运作的“净爱公益·美丽中国”暨惠民洗衣项目最先在四川启动，多家媒体予以报道。

2014年8月13日，“思源净爱公益基金”推介会在成都召开，来自四川多个市区的洗涤行业老板参加会议。曾参与此次推介会的南充老板罗永鸿称，当时大多数人都接到了吴自刚的邀请，还有一些是朋友介绍而来，“吴自刚开这个会，主要是想找到该项目在四川各地区的加盟投资商”。

罗永鸿提供的当日现场讲演图片显示，吴自刚首先标榜了“思源净爱基金”与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的合作关系，然后透露该基金的资金来源主要依靠“现金捐赠”、“配拨”、“政府扶持”、“企业服务、物资、设备捐赠”等。为了招收加盟投资商，吴自刚开出了诱人的条件，称“分公司投资收益将超100%”，除了正常的衣物收发和洗涤服务购买外，还开出了“募集捐款，享受30%的募捐分成”等条件。

罗永鸿称，该项目对投资商最大的诱惑在于其“背景很硬”，诸多官员曾出席基金启动的发布会，“包括我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是看了那些领导出席的新闻这才相信吴自刚的”。另一位宜宾投资商杨俊则介绍，除了“背景硬”，项目中还有一个更实际的诱惑是“数量庞大”，“免费给留守老人小孩洗衣服，人家肯定很欢迎，而且人数那么多，每件衣服就算只有10%的微薄利润，也有很大的预期收益，既能做公益又能赚钱，何乐不为？”

按照吴自刚的设计，一个地区首先要有一个总的加盟投资商，然后由这个加盟投资商去宣传和招募“基层服务站”的投资人，“基层服务站”只负责衣物的收发，加盟投资商可以借助自己的洗涤厂负责洗涤服务。南充市营山县的区域投资商罗黎表示，“我们跟吴自刚的合作其实很简单，我们给留守的老人和小孩提供免费的衣物洗涤和收发服务，吴自刚发起的专项基金给我们钱。只不过，基层服务站的设立及服务对象的信息需要我们自己来收集上报。”

“事后来看，这种设计结构跟传销有相似之处，但我们当时哪会想到这是骗局？项目有深厚背景，吴自刚也没像传销一样承诺给我们分成，只强调这是为我们自己的生意铺设渠道，是双赢。”罗永鸿称，加盟的投资商起初都认为，吴自刚的此种设计无可厚非。

项目发起人“跑路”

推介会后，一大批投资商加盟该项目，尤其在吴自刚的老家四川南充，一个地区竟有5个投资商参与分包，其中不乏吴自刚的同学和朋友。

在四川成都、达州、宜宾、绵阳、广安等地，该项目也陆续落地。据公开报道资料，项目在这些地方落地时都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绵阳北川县及达州市还曾下发官方文件推动项目运作。截至2015年3月吴自刚“跑路”前夕，四川各地建立起的“基层服务站”总数超过150个，惠民的免费洗衣服务也进展得如火如荼。

据这些投资商与吴自刚签订的合同，双方重点约定了保证金的缴纳(20万-50万元不等)，以及购买服务的价格(如收发一件上衣1元，收发一件床上用品1.2元等)。南都记者注意到，与投资商签订合同的并非发起“思源净爱公益基金”的惜净实业，而是吴自刚的另一家公司———成都至爱后勤产业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至爱后勤”)。工商资料显示，至爱后勤成立于2011年，而惜净实业成立于2013年。多位吴自刚的员工表示，两家公司实际上就是合在一起运作的。

据悉，由至爱后勤来对接项目是由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批复指定。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一份签发于2014年6月27日的批复文件确有相关内容，称“指定至爱世界洗涤联盟成员为基金受益人服务企业”。

罗永鸿介绍，按照与吴自刚的约定，各地投资商和基层服务站需先收集和上报“基金受益人”的相关资料，得到基金会的核实确认后再开展衣物的收发和洗涤服务，然后将服务信息上报，最后按月结算。“我们去年10月份已经开始提供免费洗衣服务，但信息收集和上报几经周折，直到12月份才正式确定第一批服务名单，报上去本该今年2月20日之前拿到第一笔费用，又遇到春节延后，等我们3月份再去要钱的时候，吴自刚已经找不到人了。”

吴自刚的同学、南充市蓬安县的区域投资商胡卫平介绍，自己在去年10月底才加入该项目，今年1月还曾领到过1万多元的首笔服务购买费，但3月跟吴自刚再联系时，已打不通电话了。

找寻吴自刚的除了“思源净爱公益基金”项目的投资商，还有惜净实业和至爱后勤的员工们。据惜净实业一个高管介绍，吴自刚拿到“思源净爱公益基金”项目后就开始布局公司的上市事宜，于是对外招募各地的加盟投资商，对内则向公司员工发售原始股票，同时还以“2分5”的高利(即投资1万元，每月利息250元)向员工和公众集资。公司多位员工告诉南都记者，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基金项目的新闻，而且感觉有利可图，“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投资或购买原始股权”。

据至爱后勤的员工介绍，前期每月都能按时收到利息，并无异常，但2015年1月开始有了不好的苗头———吴自刚极少露面，公司开始欠薪。“到了3月中旬，就传出吴自刚找不到人，公司就停工了。”一位员工说。

对于吴自刚“跑路”的原因，目前并无定论。有的员工称吴自刚自2013年起就欠下了高利贷，如今坑越来越大；有的员工则称是吴自刚将吸纳的资金投到了一家民间信贷公司，本想赚取高利息，没想到那家民间信贷公司也垮了，最终资金链断裂。上述惜净实业的高管称，第二种说法的可信度更高。“之前吴自刚开会时有提到这个问题，但这个公司就是他自己在当家，作为财务高管，我只负责账目和票据报批，银行卡和网银都在他那，所以资金到底流向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也不敢确定他到底为什么逃跑”。

公司已被查封

6月2日，南都记者来到至爱后勤公司所在地调查，发现公司已被成都市温江区法院查封。公司门口所贴的法院裁定书显示，查封缘于一个民间借贷纠纷中的债权人申请。如今尚留守在公司的员工介绍，是吴自刚欠了一个老板的钱，该老板发现吴自刚“跑路”后就第一时间向法院提出了申请。这些留守员工称，“在政府人社部门的协调下，欠薪已经补发了两个月，但购买公司原始股和其他集资的钱还没着落”。

“思源净爱公益基金”项目的多位地区投资商表示，吴自刚“跑路”后惠民洗衣项目的运作也陷入困境。一方面，前期投资拿不回来，各地投资商损失总计超过4000万元，其中缴纳的保证金超过2500万元，投资建设“基层服务站”及已产生的服务费用超过1500万元。另一方面，免费的洗衣项目难以为继，成都、南充、宜宾等地的多个“基层服务站”已停止运作。而在达州和绵阳北川，一些服务站仍在坚持。北川县政府一位知情官员向南都记者确认，确有如此考量，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让投资商先撑着，但地方政府又无法解决此问题。

南都记者获悉，吴自刚2015年4月中旬已被成都警方抓获，涉嫌罪名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件目前仍在侦查中。

对此，“思源净爱公益基金”项目的多位投资商表示不服，“他在外面乱集资可以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但我们这是正规的公益项目合作，怎么能算到里面呢？”这些投资商认为，吴自刚运作该项目得到了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的授权，基金会对如今的局面难辞其咎，应当担负起赔偿责任。他们多次找到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但被告知“虽然项目真实，但吴自刚的运作违背了正规程序，不能由基金会负责”。

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一位负责人向南都记者介绍，吴自刚确实是基金会的一个捐款人，前期跟基金会合作设立了相关的专项基金，但后期吴自刚打着专项基金的名号，私刻基金会的公章，伪造基金会的公文，进行违法诈骗活动。“我们虽然没有直接财产损失，但名誉受损，也是受害者，肯定会追究吴自刚的责任。我们知情后第一时间报了案，现在成都公安局经侦大队已经立案，人已经逮捕了，警方正在追赃款，后期肯定会起诉审理。”该负责人称，四川受骗的投资商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积极协助警方调查，尽可能提供多的证据，走司法程序，然后等待一个公正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