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之于他,不该出现在我的故事里,因为我曾冷漠地对他,但是,我也曾那样执着地迷恋过他。
1
如今我在大学的校园里徘徊,看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我的身旁走过,我望向天空,有时只有小鸟划过那一片空旷。我尝试着回忆,似乎我的心一直在寻觅,寻觅那一份久违的熟悉。
扎起马尾辫,化了淡妆,照照镜子,镜子中的我,完全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
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习惯了校服的装饰,深蓝和素白拼凑的校服,让我们都像生活在一个平等的生活之中,可是谁又能知道那时候的风起云涌?
我是一个坏孩子,那时候常有人这么说我,到现在我都没有理由去否认。
而他,则人们都不予评价。
他叫谢威义,好兄弟们都称他义哥。在这个小镇上,能做的坏事都离不开他的手脚。镇上的所有商铺,没有一家没被他光顾过,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无不闻之色变。我看到过他打架,即使在吵闹的人群中,他始终是那样冰冷。个子不高,发型倒是讲究,四周短,顶上长,重要场合会竖起来。那次他们四个打两个,那两个看上去个子比较高,但是他们完全没有还手,最终被踹倒在地上,我看到他发疯似地踹那人的脸,隔着大老远,我似乎也能听到那种骨头断裂的声音。
事后,他被警察从学校带走了,他又一次出名了。
2
为什么偏偏他会出现在我的故事里了,只是因为,在我初二的某一天,他们家举家搬迁到我家的旁边了。后来,他的妹妹和我在一个班级,故事也就这样开始了。
那个时候的父亲母亲都忙着做生意,那些年家里的家具摆设增添了不少,但随着我的长大,我越来越感觉少了好多的东西。我开始尝试着抽烟,呛的哇哇叫;尝试着喝酒,喝一口直接去吐;我买上一大堆自己喜欢的小说,熬夜去看;我带上我好姐妹,偷偷去网吧,这些已然让我变得胆子越来越大,上课开始睡觉,老师的批评我可以用我的方式给顶回去。有时候,我觉着我们这个镇子有些太小,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征服。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出手去打另外一个同学,他似乎是一个天生的斗士,每一拳,每一脚都那么精准。他的打架从来都很冷,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上来嚷嚷半天的人相比,用现在流行的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他更具特色。
我们依旧沿着各自的轨迹走,甚至过去快半年了,都很少说话。但是,我发现他去学校总不背书包,放学了很晚才回家,在学校的大众场合很少遇到他。
我开始注意他是因为那是一次其中考试完之后,学校举行了最无意义的家长会,我们班上就我和他妹妹的家长没到。就那天,我还有幸和他的妹妹聊了几句。
“你爸妈都不在?”
”是的,我爸妈都出去了。“她怯怯地告诉我。
”你哥叫啥?“
”谢威义。“说完她低头摆弄着手指,脚上一双帆布鞋是白的白,黑的黑,看她的校服也很干净,长长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到后面扎成了一个马尾。我妈是和班主任联系过了,但是班主任还是要求我来参加。我也曾为班主任这个弱智的想法懊恼了好几回,家长会你懂不懂,什么叫家长你懂不懂啊?
之后,我要是有时候不去学校,班主任会给我妈打电话,我妈会联系我。有时还会给谢雅静带话让我去学校,当然,谢雅静这个名字是后来慢慢才知道的,她就是谢威义的妹妹。
我的母亲会常打电话问我学习的情况,我说班主任不都告诉你了吗?
后来我们打电话声音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我们都会沉默,然后挂掉电话。
在学校,能尝试的都试过了,欺负一下同学或者老师对我来说都已经没兴趣了,于是就开始逃学。
有一次,觉着上课无聊,就去往学校的东南角,那个地方梧桐树,柳树葱郁,墙头上的碎玻璃片已被同学弄掉了,加之此处校长和那些校园狗绝对不会轻易看到的,逃学的同学们大都经由此处去往自由的世界。我之前也是翻过几次,但是动作还是欠一些火候,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在准备转身往下溜的时候发现了他,他冷冷地用食指和大拇指夹着半截烟,吸了一口,望了我一眼。我也没理他,转身顺着墙上的砖洞,一步步爬了下来。
刚下得墙来,他就爬上了墙头,接着用右手扣住墙,身子往下一滑,右脚蹬一下墙面,duang!一下跳在了我的面前,我不屑的看了一眼,心想,”没什么可牛逼的,老娘也练练也是可以的。“他冲我笑笑,我也礼貌性地回了他一眼。
我把目光投向了那一片麦田,绿油油地随风起浪,还有远处河湾里玉带似的流水。他转身往河湾那边走去,我看到了他的背影,校服完全遮掩了他的体格,上半部分白色,让后中间有学校的标志,剩下的另一半就是深蓝色。
”喂!“我朝他喊。
他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我。
“你去哪儿啊,等等我啊。”我跟着他走向了河湾。
后来,我们总会不早不晚地翻过那一道墙,去往那一个美好的世界。那大概是因为下午的第二节课之后,我们都睡醒了的缘故吧。我们把石子扔向河里,打水漂看谁打的多;或者我们一起去麦田了偷拔麦子,然后找柴火去烧;或者,我们去附近的桃园里偷桃吃,当然我是站在高处望风的那个人。
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干嘛把头发留那么短,难看死了。
“难看就别看,谁请你看了啊”,我说。
后来我留了马尾辫,他只是笑笑。
我问他为什么打架那么牛逼,他只是淡淡吐一口烟说,“因为我挨过很多人的打。”
3
还记得那次因为打架被警察带走之后,我也是带着无所谓的心情看着这件事情的始末。我听同学们的议论,看着班主叫走了谢雅静,我都变现的很淡定。
几天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被学校开除。在一个周末,我们见面了。那是在他家门口,我问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被警察打的有点惨!”
然后就各自回家了。后来从他朋友那里得知,谢威义就是讲义气才被他们称为义哥,事情出了,其中被打的一个人鼻梁骨断了,公安局长的孙子潘辉就是他的哥们,听到谢威义被拘留之后,当天手提一把斧子闯进公安局把摆在客厅的茶几一劈两半,事情后来就那么和平的解决了。总共赔了人家一万多块钱,而谢威义没有出钱,因为他没有钱。
在我爸妈的安排下,我还是进入了我们县城里一所普通的高中。
上了高中,我就稍微有了女生的样子。我和他还会见面,两年多的时间,他做过饭店服务员,KTV的服务员,在家也待过一段时间。而他的父亲,有时也会在家待一段时间,谢雅静在成了我们那里学习最好的孩子,也是乡里乡亲最长挂在嘴边的孩子,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谢雅静才变得这么有名气。
我妈常常规劝我,一定要与好人交往,听母亲的口气,就是我和他的交往就是我变坏的原因。因为那个时候,他在我们那边的名声确实很糟糕。他伙同他人或偷铁贩卖,或打架斗殴,反正在他们眼中就是迟早入监狱的料。
高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很久没出现在我的世界。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好好读书,外面江湖险恶啊。我以为就像电视剧的剧情一样,每当把离别的剧情重点特写的时候,那么接下来将会有一个人发生事故,或者挂掉。
但是事实没有,那天中午他来找我,到我们学校,我就向班主任请病假,班主任痛快地批准了。
不知他从哪儿搞来的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我相信这是我生平最拉风的一次,我的长发一直飘舞在风中,那摩托车发出来的轰隆隆的声音,吸引了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我抓紧了他的淡蓝的衬衣,身子稍微贴向他,我闭上眼,享受着那速度给人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他把我带到了以前河湾的地方才停下来,我睁开眼,又看到了熟悉场景。夏天的X河依旧是那么美丽,河水潺潺,蜿蜒着两岸青翠,小麦已经开花了,大片的墨绿流动到远处的山脚,还有远处的青山静静地接受着太阳的温度。国家去年沿着这天河修了一条通往山里的公路,我说,我一直想知道这条河的源头,你带我去找吧。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我跳上去,搂紧了他。隆隆声响彻山间的公路,远处的农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还记得我那时跟他说过,我喜欢远方。
终于他骑着破旧的摩托车把我带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河变得有些窄小,道路也有些曲折,山也都成了石山,山与山之间也变得紧凑。隆隆声终于渐渐停了,他也骑的有些累了。跨下车子,我的双脚有些麻木了,耳朵被震的野听不见自然的声音了,摩托车也在路边大量地散发着热气。我们走近小河,水草蕴然,有汩汩水声入得耳来,令我有些许的欣喜,我蹲在河边拨弄着河水,他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之前有很少的语言。
映着河水,我看到了自己粉色的上衣,紧身的裤子,白色的鞋子,出门前换的居然是这样一副行装,把我映衬成了一位姑娘。
他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他用中指弹掉手中的烟把儿,在半空里划出个抛物线准确落到了河里。
我就当是没听见,继续玩儿着水,找着河底的花石头。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他又说。
我一怔,把手里捡到的那些石头又扔回河里。
”你要去哪儿?“我也不回头,只是平静地问。
”去W市。“
”哪儿远吗?“即使我知道W市,我还是问了出来。
”我们全家都走,我妹妹在这边没有户口,高考也是不行的,还得回那边。“他补充道。
”哦。“我似乎明白了。
很感谢那一辆摩托车,因为那隆隆的声音完全给我吵乱了,脑子里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回到校门口,他骑着那一辆颇具侵略性的摩托车消失在了街头。这次,他真的去了远方,因为我的心,从此会挂在远方。
我看过了很多的小说,有的有完美的结局。我不清楚我这一段故事,能否像小说那样,好歹有个结果也罢了。
4
我选择了文科,我也迷恋上了小说,我的生活,就像一本书一样安静。
快要高考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还在电话里头吵闹,我只是装作不知道,听不见。我有时候真想自己是个男儿,那样我可以去往远方。
曾经,有一个人,他说,其实你留长发的样子很漂亮的。
他说,你的内心还是很柔软的。
他说,心的交流,需要有相似的经历,那样你才能真的懂我。
他说,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后来,我发奋读书,只为我可以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因为之后,我也曾等待那个人的电话,有时候他会像校服上的白色那样素净,有时候他却像蓝色那样深沉。即使他在别人的世界有多麽肮脏,他却毅然决然地扫清了我的世界。
我想,我们即便是朋友,他也不会食言,会给我给一个音讯的,可是他却没有。我和他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那会是什么呢?
我恨他吗?我有时会这样的问自己。如果我和他一直在一起,最大的可能就是和他一样,走那一条自我放弃的道路吧。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可以原谅任何人,因为每个人生来就是一张白纸,有人涂上了黑色,有人却会帮你擦去。你的世界不洁净,只是你生命中帮你擦去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即使他自己是污渍的。
可是,我原谅这世界的时候,谁会原谅我呢?
—— 后记 三四个小时,编写了一个荒唐的故事。
在山 201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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