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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彦龙:杜甫留给天水人的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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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留给天水人的甘泉

记忆中最早的甘泉,源自于某部古装历史电视剧,演的是汉朝的故事。不过,电视剧里的甘泉,不是我要写的甘泉,而是长安城附近的汉朝皇家园林宫殿甘泉宫。但在此之前,我已经知道老家周边有个甘泉。年幼时的我,曾无数次自以为是的认为,此甘泉或许就是当年彼甘泉的另一处化身,就像东方的地名因部族迁徙而带到了西方一样。

时至阳春三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上,耀眼的光芒直射在大地,让这些渴望新生的草木,迅速长出了嫩绿的小芽。眼前的地上,是一簇一簇的小草嫩芽;远处的山上,是一片一片的新生芽叶;河边上的,则是迎风而扬的纷纷柳絮,它就像秋天的种子,在徐徐清风之中,飘扬于苍穹,流落于天涯海角,播撒着今天的春意,释放着春天的盎然。甘泉,这个因大诗人杜甫光顾,而被世人所熟知的地方,就是这么生机勃勃,春天的影子和步履,正在这里席地而盖,亦在这里席地而过。

那是1257年前的公元759年,此时正值安史之乱的雾霾笼罩关中之际,杜甫跋山涉水来到了秦州,并寓居于此。多日后,杜老夫子借着寓居秦州的天时地利之机,顺便也光顾了这个叫做甘泉的地方。殊不知,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我竟是多次跟随着老夫子的足迹,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这里,几乎是牙牙学步的感觉。不同的是,老夫子当年是带着忧国忧民的一腔悲愤热血游历于此,而我是带着一心无处安放的空虚灵魂流浪于此。

刚从车子上走下来,抬头一望,嵌入眼帘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杜老夫子。不,是他的塑像。屹立于甘泉街口的杜甫塑像,正是他当年游历于此的真实写照。看那塑像,老夫子瘦骨嶙峋,缩胸弯背,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他那深陷着的眼睛里,却流露着一位忧国忧民的文人士子坚毅的精神,横眉冷对世间凄凉,瘦骨顶着千钧之责。这就是杜甫,千百年前经历过盛世和乱世两重天的一代卓越诗人;这就是杜甫,千百年后被世人所熟知和镌刻于历史长河里的千古形象。

沿着老夫子的足迹,我渐行渐近于那座留名万世的千年古刹太平寺。太平寺,其时又名甘泉寺。千余年前,杜老夫子就是在这里与甘泉结缘,也是在此把甘泉写入了他的诗作,经由他那史诗般的作品,让甘泉的盛名在历史长河里尽情的遨游。

在夫子的诗里,甘泉镇上草密树茂,山川风景如画,街市热闹繁华,民众安居乐业;在太平寺里面,庙宇鳞次栉比,十方僧侣遍布周围,寺中甘泉水涌之时,万物灵气遂生。 我在想,面对如此盛景,在经历颠沛流离,尝尽人间疾苦,饱受雨雪风霜的年迈夫子,怎么不会动心呢?于是,“招提凭高冈,疏散连草莽;出泉枯柳根,汲引岁月古;石间见海眼,天畔萦水府;广深丈尺间,宴息敢轻侮;青白二小蛇,幽姿可时睹;如丝气或上,烂熳为云雨”的诗句由口而出;亦因如此,才有“山头到山下,凿井不尽土;取供十方僧,香美胜牛乳;北风起寒文,弱藻舒翠缕;明涵客衣净,细荡林影趣;何当宅下流,馀润通药圃;三春湿黄精,一食生毛羽”的美句流芳万世。

在我进入太平寺后,极具磁力的阵阵诵经声不停地穿过我的胸膛,进入我的大脑,洗礼我的灵魂。在那一眼让杜老夫子流连忘返的甘泉前,两株古柏似乎看到了我的出现,阵阵经声,阵阵风吹,缓缓摇动的柏枝,像是夫子布满岁月沧桑的老手,艰难的向我挥动着。

我很不自主的盘坐于地,认真的听他动情的诉说着当年的那段艰难岁月里所发生的故事。他说,皇城下布满凶险,他扶老携幼,举家千里奔走城外,历经千辛万苦后,来到了西出长安第一重镇秦州城。无奈秦州城里亦难以安居,他想搬到这里,远离州城的喧嚣和不安。我说,这里确实很好,没有皇城里的凶险,没有州城里的艰难。但是,您难道忘记了您心中装着的黎民百姓了吗?您难道甘愿就此隐居于这偏野古刹之旁吗?夫子沉默不语,他挥一挥那打满补丁的长袖,径直的离我而去。我真后悔在夫子面前不知深浅的多言了,换做我,设身处地,又该怎么做呢?

夫子走了,太平寺一如既往,庙宇栉比,香客不断,僧侣十方,甘泉涌流,经声飘扬。夫子走了,甘泉镇上亦是如初,老铺相接,客商不间,水清草绿,风景依旧。

突然,一阵犬吠惊扰了我早已陷入时空穿越的心神,原来,夫子早就走了。我起身再次深情的端详了这两株古柏,便转身向另外两棵古树走去。

古柏斜侧之处,两株古树参天而立,径直一看,原来是玉兰树。细察观之,齐白石老人所书苍劲的“双玉兰堂”四个大字赫然挂于树后大殿门头。这就是双玉兰树,这就是双玉兰堂,这就是九百多年前的宋朝父老为纪念杜老夫子光顾太平寺而种植的双玉兰树。

玉兰树并非西北常见树木,却在太平寺里生长了近千年时间,如今已是参天大树,立于这座千年古刹,见证着九百多年前的世人,是如何虔诚而恭敬的纪念杜老夫子在此地动心的那一刻历史。

此刻,我环顾寺内周遭,两株古柏立于寺中,增添了这座古刹威严的氛围;两株玉兰花开万世,香留人间千年,它们或许见证了历史。但历史中的太平寺,早就改头换面了。此刻,虽有阵阵经声,却不见十方僧侣,虽有甘泉水流,却不见泉涌显灵,虽有大殿在地,却不是庙宇栉比。自从夫子走了,这里真变了。

此刻,甘泉只属于我和夫子。因为他的故事,我知晓;他的倾诉,我会听;他的史诗,我在读。

此刻,甘泉属于我们,让我再次穿越时空的栅栏,在那巍然古柏之下,在那胜似牛乳的甘泉前,在那十方僧侣集体诵经修行的太平寺里,让我和夫子再说一次,那年走与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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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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