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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李子园村民唱着小曲过日子(天之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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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园村民唱着小曲过日子

—李子园文化活动掠影

庞瑞琳

五月的李子园,是一片明亮,鲜活,绿映山川的世界。层峦叠彰的山林包裹着一片片耀金的油菜花,翡翠的麦田和莹莹塑模上露出的嫩绿玉米苖。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黄、白、绿相间。白云山、青龙山云雾缭绕;白音峡流水潺潺,贵妃池清亮幽深,石灌沟传说优美;白云寺、白云洞神秘莫测;普华寺僧兵舞刀弄枪的铿锵声犹存;白素珍、韩湘子的爱情故事千古流唱。地处长江、黄河两大水系之间的她,南国风光与西部民俗相交,南北文化相融,粗犷与细腻并存;流水的清澈与吟唱,撞击着巨石的吼鸣与宣泄;鸟儿的啁啾,蝶儿的飞舞在花间緾绵……这一切都孕育着李子园人的文化素养,陶冶着李子园人的心灵世界,时时呼唤着他们的心声与大自然发出共鸣。

曲儿就着鲜嫩的野菜:香椿、蕨根、漆树芽、次秋叶,苦苣菜;花儿伴着情感的喜怒哀乐,田间地头,锅边炕上……溶于生活的各个环节。于是就有了各种表达情感的娱乐方式:号子、闹子、秧歌、小曲、山歌、花儿。打着号子筑院墙,吼着闹子锄庄稼,对着花儿采药忙,唱着山歌地头歇。热炕头上背台词,你一声,她一声,笑得弯腰又拍席;针线活儿手中做,你一句,她一句,乐得嘴儿合不拢。李子园人祖祖辈辈就这样唱着、乐着,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打发着愁苦的光阴,想往着幸福的时光。把生活中的苦与愁,爱与恨,穷与富,累与乐,还有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情感、企盼、念想,通过这些曲调和说、唸、唱、表露得淋漓尽致,宣泄得痛快舒畅,蕴涵得深深厚厚,蓄存得温温暖暖。无论年轻的,壮年的,老年的精神世界便被这些曲曲调调丰富着,滋润着,这日子就变得欢快而轻松了。

这儿一声号子响起:“久不唱歌忘了歌,久不撑船忘了江河;秀才提笔忘了写字,燕子衔泥忘了窝。”一领众合,此呼彼应:“哟哎哎哎,哎哟哎哟嗬嗬,哟嗬咦哟嗬;咦哟嗬哟嗬嗬哎—” 只短短四句唱词,后边加上悠扬浩荡的几声吆喝,就把郁积心头的苦累愁肠宣泄殆尽。其曲调欢快热烈,旋律起伏奔放,节奏稳健匀称,唱词幽默风趣,充满着强烈的生活气息和乐观主义精神。

田野上,这儿那儿,悠扬的山歌飞出:“磨面的粮食簸箕簸,郎是钥匙妺是锁。……金丝緾来银丝裏,妺成了郎的开心锁。”

这山野之曲,结构简练,节奏舒缓。或高亢粗犷、率直豪放;或委婉动听,情感逼真而细腻。它触景生情,以自然界中的任何事物作比兴,兴然讴歌,引出主题。它探丽得珠,一唱三叹,云集了音乐美、文学美、语言美。从古到今,多少男女为情而歌,为情而哭,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咏唱着这人类最淳朴、最真挚,最美好的情感。

山林中,倏忽响起银铃般的花儿:“抹布不捏水淌哩,不见小郎常想哩”。姑娘媳妇这边领,青年小伙那边对:“入伏的热头一盆火,急死你来想死我。”男女嬉笑一齐合:“郎想妺,妺想郎,想得二家脸式黄。”语言简练朴素,形象生动,比兴贴切,押韵自然,手法多变,内容丰富,风格多样,题材广泛。这表达爱情的独特方式,真如花蕾样鲜活,露珠般晶莹,蜂蜜样甜蜜,美酒样醇香,在人们心田久久回荡。

小曲《茉莉花》更有南方的调子,北方的韵味,戏剧的情节。“……好一个正月初三呀(哎哎哟),好一个正月十三呀,我娘家叫我戏过了秋千呀,手把上双硬棍呀,小金莲跨板上站呀(哎哎哟呀)。一摆嘛二摆呀(哎哎哟),摆动不着起来呀,三摆了嘛四摆,摆着了起来呀,风吹起纱罗裙呀,亮见了银红丝裤呀(哎哎哟呀)。打了个秋千呀(哎哎哟),闹了个旋旋呀,秋千底下扔了奴的金簪呀。不说外摊钱多少呀,难见我爹妈的面呀(哎哎哟呀)。那一个小哥哥呀(哎哎哟),拾我的金簪呀,我不拿银钱儿赎呀,便与你人身儿换呀(哎哎哟呀)。张生笑哈哈呀(哎哎哟),张生笑哈哈呀,你的金簪我就拾上了。我与你交金簪呀,你与我人身儿换呀(哎哎哟呀)。……好一朵茉莉花呀(哎哎哟),好一朵茉莉花呀,满院的花草赛不过它呀,我有心摘一朵戴呀,恐怕她睡在花树下呀(哎哎哟呀)。那撒娇的媚态,嬉戏的欢快,遐想的甜蜜,暗恋的羞涩,把一个少女怀春的心态表露得何等逼真浓烈!

《下四川》中的几段道白,更是打情骂俏,趣味横生。

男白:一去一去二呀三里,烟囱烟囱四呀五家,青苔青苔六呀七座,八九八九十呀字花。转一个磨儿到这达,一呀二三三二一呀哈哈。这一步我来得迟了,干妺子把门刚顶上。手拍门环嘁哩呛啷响,叫声干妺子快下床。干妺,快开门来!女白:耶娃忙着哩。男:妺子忙啥着哩?女:耶娃奶娃着哩。男:尽胡说哩十七八的姑娘娃嘛,你奶的啥娃?女:干哥,不是外话。男:不是外话是啥话?女:耶娃东庄里拉了一个猫娃,西庄里拉了一个狗娃,两天没吃馍,三天没吃奶,耶娃给掰开嘴喂食着哩。男:尽给干哥瞎整哩。喂猫娃就喂猫娃哩嘛,还奶娃着哩。喒外是么开门来。女:耶还忙着哩。妺子嗑忙啥着哩?女:耶娃飘洋过海着哩。男:尽胡说哩。多大的地方嘛,你就飘洋过海着哩。赶紧给哥开门来!女:干哥,不是外话。男:不是外话是啥话?女:耶娃把马勺跌着缸里了,捞马勺着哩。男:唉,尽给干哥瞎整哩。外是么喒开门哩嘛。女:耶娃还不得闲。男:不得闲着做啥着哩?女:耶娃打光棍着哩。男:你一个女娃娃嘛,打啥光棍着哩。赶紧开门。女:干哥,不是外话。男:不是外话可是啥话?女:耶娃做了饭了,抹杆杖着哩。男:喒外嘛给干哥开门来。女:耶娃还忙着哩。男:你可做啥着哩?女:包粽子着哩。男:外好嘛,我干妺子晓得哥一路走来走的渴了,饿了,给哥咯家包下粽子子,开门了先剥几个吃了。女:干哥,不是外话。男:不是外话是啥话?女:耶娃洗了脚了裏脚着哩。男:咦!这一下把人喒臭死了。

女:干哥,你给我带的都是啥货?男:我带的京广杂货。乌云罩的,毛里过的,肉里穿的,对面笑的,搂住脖子的,嘟噜噜吊的,两叉开的,掰开你的放上我的啥也有哩。女:干哥,你咋骂起人来了?男:我表我的货哩。女:你把你的货表下去。男:乌云罩的是帕子,毛里过的是梳子,肉里穿的是耳环,对面笑的是镜子,搂住脖子的是珠子,嘟噜噜吊的是穗子,两叉开的是剪子,掰开你的放上我的是扣子。

这种把握分寸的调情逗乐,加上方言土语,让观众喜笑难抑,欢畅开怀,乐在其中。结尾的唱段更慑人魂魄。

男:干妺子的个打扮真好呀的个看,真好呀的个看,呀干妺哎,妺:哥哥呀,男:好象天仙我的干妺下了凡嗨,我的个干妺呀。外啦么外那么咦呀嗨哟,一得呀得哟——

当这一段唱词把剧情推到高峰时,唱的人闳中肆外,曲尽其妙;听的人出神入化,荡气回肠。那种心灵的感应,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是任何物质的东西所无法取代的。

民间曲艺是一种古老又新颖的艺术,被称作巷里之曲。这种小戏有唱本传播,简便质朴,活泼短小,灵活精悍,情趣盎然,不受时间、场地、服装、设置的限制,极其随意。剧目体式短小,音乐采用当地民歌小调,听来亲切悦耳。人们通过说唱诸多形式来反映生活,反映现实,反映历史,反映爱情。它是人民生活的一面镜子,劳动生产时的伴侣,充分反映着李子园人的心理素质,文化传统和审美情趣。

改革开放以来,当农民真正过上了好日子的时候,农人们更迫切需求这种自编自演,亲切感人的自己的文化生活!在政府和村委会的大力支持下,1981年,购置了服装、乐器,组织起了“李子园曲艺团”。公公李双生当上了团长,儿媳赵春梅当上了副团长。他们领着20多个年轻媳妇和中老年男子,由年逾七旬的李树发老人当秧歌猛子,进行排练。乐器有古老的三台板、四片瓦、垂子(碰铃)、三弦子、板胡、二胡等。有的既是演奏者,又是演员。轮到他上台时就将乐器交给其它人,自己上台去唱。很快排练出《戏秋千》、《打樱桃》、

《下四川》、《乡荷包》、《研磨》、《钉笼窗》、《小放牛》、《小十盏》、《大十盏》、《十二花名》、《大十杯》、《十里亭》、《发五更》、《酸拌汤》、《大保媒》、《扞荞面》等几十个剧目。不说平日庄里庄外有喜庆日子随叫随到,每年春节,从正月初三一直唱到正月十五。这些时候,外出打工的姑娘小伙都回来了,学生娃放假了,秧歌队伍空前壮大,演出场面中一下出现了几十个俊俏鲜活的新面孔。各种小曲粉墨登场,秧歌就分外红火。

依照传统的祭祀方式,先去普华寺引神,将天上地下诸神都要请到。引神时社火官手拿扇子唱:“社火官来社火官,专管社火闹新年。进得场子左三旋来右三旋,风调雨顺太平年……上扇一扇天门开,福禄寿喜下凡来。中扇一扇中门开,金银财宝滾进来。下扇一扇地门开,五谷田苗长上来。社火官,本姓赵,好骑大马好坐轿。脚蹬靴子身穿袍,头戴一顶乌纱帽。一对喇叭一对号,三班衙役喝街道,十里路上响鞭炮,你看热闹不热闹。山青水秀好宝庄,牛羊马匹满山岗。上川下川米粮川,鸡鸭成群猪满圈。当归山药是特产,百十匹骡马跑外前。辈辈儿孙把书念,状元插花翰林院。”

然后将糊的纸火烧了,由师公引个乱秧歌,引完唱《十支香》、《三更幡道》,将普华寺的爷(佛道两教)请到庄子来。欢庆上十多天,热闹上近半月时日,这期间,整个李子园就沸腾了。这个庄子请,那个场院叫,把曲艺团成员忙了个不亦乐乎,也快活得满面春风,演唱得热情奔放。社火秧歌有舞龙灯、耍狮子、大头和尚戏柳翠、踩高跷、扭秧歌、划旱船……最精彩的要数地方色彩浓郁的跑旱船。

船手唱:船头的铃子呛啷啷响,里头坐的船姑娘,黄杨木梳盒里装,要给姑娘巧梳妆……女:船又高来浪又深,船手哥哥要当心。男:大水急流实危险,姑娘稳坐在船间,天发白雨波浪翻,船手哥哥把船扳。表演者载歌载舞,徐缓平静,悠然漂浮。一旦遇险,停止歌声,鼓急锣紧,舞者船手冲浪破险,激烈紧张,船儿起伏摇荡,观者为之心悬。

打秧歌则欢快轻松,预祝吉祥。众唱:“一朵红花头上戴,叫我秧歌上场来。正月里来是新年,纸糊灯笼挂门前。风刮灯笼嘟噜噜转,风调雨顺太平年。”

到十五要谢神,预祝神灵保佑,来年地方平安,四季发财。再唱小曲《十支香》。这前前后后,直如一幅五彩缤纷的民俗风情画长卷。

秧歌母子李树发说,从他记事起,到他这一辈,已经传唱了三辈人。肚子里装着几百首小曲、山歌、花儿、号子的曲词。你一提“樱桃小口一点点”是《十八摸》中的唱词吗?他马上说,不,那是《十打扮》。说着就唱起来:“头上青丝似墨染,八宝银环垂耳边。柳叶眉毛弯又弯,杏胡眼睛憋盏盏。箭杆鼻子端又端,樱桃小口一点点。糯米牙齿尖对尖,双叠下巴圆又圆,白蜡蜡脖子银项圈。上身穿的香棉袄,石榴红裙紧拦腰,毛红袜子猴打伞,一把丝带左右緾。鞋口子捹上胡椒眼,高底子好似大明钱。三寸金莲花穗子,风吹穗子扑闪闪。”你问为啥这么爱唱哩?他很干脆地回答:为的是消愁解闷。现在要给噢的娃娃引导,把这传承下来。

还有赵春梅、王瑞梅……十多位年轻媳妇。父亲和女儿,阿公和媳妇能在一起出场;男人、女人、小伙子、姑娘能在一搭演唱。她们说,平时,居家过事情,干活、休息、过年,随便就唱,无拘无束。

看来,开放的不仅仅是日子的富余,更有精神的苏醒与奔放,心灵的激情与浪漫。正如山歌中所唱:“青布腰緾白马褂,郎唱山歌为了啥?唱过了穿唱戴哩,唱我心上的畅快哩。唱过了渴了唱饿哩,唱我心上的难过哩。”、“白布染了金降了,一唱难心全忘了。打火吃烟磨镰刀,唱个山歌解心焦。”、“牛娃吃了波拢菜,不唱山歌老得快。唱一声,连一声,老汉家越唱越年轻。”

他们就这样唱着曲儿过日子,日子就越过越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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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紫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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