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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年味

天水年味

春节,是中国人一年四季盛大的烟火生活中最为华丽的乐章。

传统农耕社会中的人们,经过了漫长而艰辛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好不容易踢踏到了“过年”这个最大的休止符,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满怀喜悦地谋划着如何慰劳这一年的家人和自己。在天水,在北方,乃至整个中国大抵如是。

最为隆重的节日,必有最为盛大的节目;最为盛大的节目,必有最为隆重的铺排。

冬至是“年”的首次预告。一入冬,小雪、大雪次第登场,转眼就是冬至。这一天白昼最短、黑夜最长,“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是新一轮循环的开始。冬至也是一个传统节日,俗称冬节、亚岁。古人说“冬至大如年”,北方人相信冬至吃饺子就不冻耳朵。把冬至和年相比,是想强调它的重要,却无形中给“大年”打了个广告,提醒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人们——“快到年跟前了!

自然的节令逐渐由温馨的提示变成日益严厉的“命令”。小寒、大寒轮番上阵烘托气氛。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好像是说“冷过火!啥也弄不成,回家过年吧!”于是公历新年先就到了。新年是“老年”的彩排。例行来一番辞旧迎新,是对新年应有的尊重。如今中国人过新年也有个“跨年”仪式,但终究与老年无法可比,顶多算是一个带妆彩排。在老百姓心里,农历年不过,这一年还是翻不了篇。

就是很突然的感觉,哇,已经腊月初一了!人心里陡然一紧,过年的事得提上正式日程了。不过也不用烧脑,几千年来约定俗成的仪轨早已铺陈好,腊月里每一天都数着过,自然就到了“年关”。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节是年的序曲。喝一碗甜香热乎的腊八粥,翘首企盼的大年很快触手可及,小孩子冻得红红的脸蛋上乐开了花,到处是他们欢呼雀跃的身影,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路相随。大人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赶集,扫房,准备祭祖,正式为过年做准备。有道是一喝腊八粥,人就“糊了心”,平日舍不得买的也买了,抠抠搜搜的人也大手大脚起来。

现在物质极大丰富,物流也特别发达,坐在家里办年货已成为现实,你想要山珍海味,快递都可以送货上门。但是,比起小时候去镇上赶集办年货,不知少了多少乐趣!木心说“贫穷是一种浪漫”,真是深得个中三昧。那时,每逢腊月赶大集,整个就是一曲“苦乐年华”。步行二十里路到集市上,只见人山人海人如潮,个个摩肩接踵,人人身不由己,一路被裹挟着前行。已经容不得你精挑细选了,碰着啥就拿啥吧,反正都不错,只要你兜里还有钱。买好年货,再买个现炸的油饼或者麻花,站在街边美滋滋的吃了,一抹油嘴,再背上东西跋涉回家……

这些年回乡下老家,我有时也去镇上赶集,当然是开车去,懒得多走路是一方面,主要是现在油路畅通,拉东西方便,再不用肩扛手提了。从老家出发,十几分钟就到了街口,一看街面上的人并不比早年间更多,但还是拥挤不堪,也是一路被裹挟着前行。所不同者,以前是人挤人,现在是车挤车,画风不可同日而语。

小时候,家里除了非买不可的必需品,一应食材都是自力更生。一进腊月,厨房里总是蒸汽腾腾。榨粉条、做豆腐、蒸馍馍等都是大事,全家总动员,男女齐上阵。外公外婆主办,父亲母亲协助,我们娃娃也不闲着,从河里抬水,帮忙烧火,递东西,充任“八方接应使”。

自家种的洋芋,粉碎后积攒下雪白的淀粉,经过加工后在自制的粉床上榨成细条,一打一打过水后挂在铁丝上晒干。场院里,一排排光洁细滑的粉条,在白日和白雪的映射下熠熠生辉,照亮了那些暗淡的冬天。

做豆腐,是最累人的一项活计,技术含量高,程序性强,得环环相扣,有条不紊。外婆老早就选好黄豆,簸净晒干,在石磨上拉成豆糁子,用凉水在桶里泡醒了,又上石磨一勺一勺磨成浆,用来做豆腐。推磨是非常枯燥折磨人的活,最考验人的耐力和意志。那些天外婆更是起早贪黑,不是在磨堂里推磨,就是在厨房里忙活。那时我已长大能推动石磨了,而且转圈好久居然也不觉晕,倒是帮了不少忙,自己也着实得意。那些在磨堂里挂个收音机,一往无前推磨的日子,永远让人怀念。点豆腐,是最扣人心弦的时刻。

天水人点豆腐常用浆水,出豆腐多,味道纯正,没有苦味。但如果把握不好火候和时机,一锅豆腐很有可能化为乌有,所以周围的人这时心都提悬了。好在外公是劳动的能手,更是点豆腐的好手,每次都会大获成功,一家人喜气洋洋。随着工序的推进,豆浆、豆腐脑、热豆腐陆续呈现,小孩子们都以鲜尝为快,一天下来撑得小肚子圆滚滚的。

腊月里,最激动人心的事情是杀年猪。农家有一口猪,年就大得很。看着这个喂养了大半年的畜牲,外婆叹口气,一脸不忍的神色。小孩子哪管这些,兴奋得前院奔后院,只等着吃肉、玩猪脬。女人们烧好热水,备好调料和配菜,男人们拿来木椽、扎绳、铁钩等家伙,搭好架,栽好桶,大伙就去拉猪。忠肝义胆的“猪猪侠”凄厉的嚎叫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成为寒冬腊月里最高亢激昂的美声唱法。伴和着众人的大呼小叫与欢声笑语,这年味一下子就升起来啦!

小年一到,年的正曲终于开始了。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炖锅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闹一宿……”

这首儿歌,基本概括了“正曲”的内容。当然因地域不同,儿歌版本也不尽相同。在天水许多地方,大年三十晚上主打的“硬菜”都是啃骨头,包饺子是近些年看电视春晚才时兴起来的。小时候,老家经常蒸的是开花的蒸馍,很少蒸光溜溜的馒头。外婆说,蒸馍馍时人都要笑,这样揭开蒸笼,蒸馍也会笑开花。

在笑声中,我们迎来了除夕夜的高潮。等到正月初一翻过年,就像新娘被掀起了盖头,年也就没了悬念,剩下的只有行礼如仪了。新春每一天都有固定的民俗仪式,拜年,走亲戚,耍社火,一直耍到正月十五闹元宵,掀起最后一个高潮。元宵节一过,年正式煞尾,日子又导入了慢板。

“懒人记的事,还有个二月二。”二月二算是年的回声。这回声在天水尤其长,天水人甚至说:“夏至祭完伏羲爷才算过完了年……”

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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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紫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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