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 果 香
□ 文 子
中秋前的天水,接连的几场雨,使空气里已透出隐隐的凉。我们开车穿过城区,忙完事,心里还惦着妻的嘱咐:“回来带些天水的花牛苹果,好吃”。的确,这几年花牛苹果养馋了家人的味蕾。连小孩都能准确地在苹果堆里挑岀天水花牛。所以返程时,特地绕到天水城西,在公路边找到一个临时的苹果收集点。
收集点很简陋,棚子四周堆满了一筐筐苹果。那些苹果,有的红得发亮,有的紫得深沉,在淡淡的秋阳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果农们正把清晨刚摘的果子轻轻分拣、装筐,那动作,小心得像在抚婴儿的脸。空气里浮动着清甜的果香,混着黄土高原的土腥气——那是秋天独有的、踏实的气味。
拿起一个苹果细看。果皮是深浓的紫红色,如日落后天边未尽的霞,又若一方老砚透出的黛青。果子饱满端正,托在手里沉沉的,还带着枝头残余的温度。凑近闻,香气不冲、不浮,是一种朴实的、从泥土里长出来的甜香。难怪狼戈那一句“忘不了苹果香”,能唱进那么多人的心里。
有人递来一个擦干净的苹果。我咬下去,果肉密实细腻,“咔嚓”一声脆响。入口时有一缕青涩,像早秋的风;随即,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漫开——那甜不猛烈,是悠悠地、一层层渗出来的,如山溪流过喉间。这时节的花牛苹果,还带着最后一分倔强,但甜意已稳稳扎根,只等光阴把它酿得更醇。
望向不远处的果园,果实压弯了枝。叶子间隐约透出点点红色,像火星子,又像羞红的脸。阳光从叶隙漏下,在果子上跳跃着细微的橙暖。风一来,整片果园轻轻漾动,美得让人一时难以离开。
天水这地方,水土仿佛专为苹果而生。地处黄土高原和秦岭交界,四季清晰,日照足。白天热,夜里凉,就在这一热一凉之间,花牛苹果攒足了它的甜与香。成就了它甜甜的梦想,想来,这就是天地对万物的恩赐吧。
我们买了好几箱准备带回家。装车时,卖苹果的老人轻声说:“留几个到八月十五,那时味道最好。”我点点头,心里觉得,这份等待本身,也含着某种美好的意味。
装好果箱准备走时,偶尔发现那片红色在黄土坡的衬托下,格外醒神。苹果的香气在车里静静弥漫,如陈酿的美酒打开的瞬间,不张扬,却无处不在,随着呼吸沉入心底。
妻打视频来,问买到苹果没有。我看着后备箱里满当当的红果子,笑了:“买到了,带回来整整一车天水的香”。
窗外,藉河两岸秋意正酣,远山如黛。车厢里,花牛苹果静默地散发香气。那香里,有黄土高原的阳光,有秦岭山间的风,有秋露的清冽,还有这片土地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厚气息——这哪里只是苹果香,这是一个季节的凝练,是一方水土最深情的馈赠。
路途长。那绵绵清甜的香一路随行,仿佛把天水的整个秋天,都轻轻捎了回来。想来今夜入梦,会有一片苹果园在风中摇曳,枝头挂满红艳艳的果子,静静等待着狼戈低沉而磁性的吟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