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炝高德恩 :炝浆水

炝浆水

高德恩

擀好的两片面晾在上房脚地和案子上。妈妈在墙角枣树下的荫凉中摘父亲锄包谷时挖的小蒜,做炝浆水的准备。全家的银行,一白一黑两只母鸡和一只枣红鸡公在妈妈身旁翻寻吃食,并时不时咕咕咕叫二声。那是我们家针头线脑,称盐打醋,买祭祖用品和我的学费的唯一来源。鲁迅于散文《秋夜》篇首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此处的描写,寄蕴的是作家心中的愁闷、忧愤和“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誓死不二。而我们家的枣树,则是每年秋季打下枣子,卖三块五元贴补家用的,或给我换回爱读的《唐诗三百首》和连环画等。

妈妈将切好的小蒜段段置切刀上放在锅边,给灶膛中添把蒿柴,提起挂黑釉的葫芦瓶,凑向锅边,拔出油浸透的木塞塞,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往偌大的锅里滴下三、四滴葫蔴油或菜籽油,又咬牙从那软木塞塞上捏出一、二滴。嗞……油香味令我馋涎欲滴,食欲暴长。继之,妈妈娴熟的将半瓦盆以性寒味苦,补脏利胆的苦苣(败酱草)为食材,发酵成的浆水酸菜倾倒锅里,放盐、温热舀出。待会儿舀二勺浇于煮熟捞碗里的面条中便为改善生活。日出月没,斗转星移。直至今日,我才明白,滴入锅中的那几滴油,高温下已变成喷喷香的味儿变成气体飘拂了。小蒜于热热的干锅上一㸆黄,浆水嗞的涮净了锅底残存的油沫沫。给予一家老少十人的则是心里慰藉:我们家今天吃炝浆水长面了。父亲也会藉此吃饭时对我说三、四天,德恩,想天天吃炝浆水的长面,就要好好学习,走出这穷窝窝!诚然,真要在那浆水中觅得一二油花花,根本就是意念中的奢想而已。多年前在什么地方看过一首周文王咏浆水面条的诗,只记住了尾联“竹篱茅舍酬亲友,浆水面条味最长”二句。周文王姬昌访姜子牙于渭水之滨,应该到过天水。且在卦台山体悟过伏羲所画先天八卦,为后来被商纣囚于今河南汤阴之羑里,将其演绎为六十四卦打牢了基础。妈妈和众多天水人相因相陈,百吃不厌的浆水面条,应该是对3000多年前周文王诗赞过,8300年前“人文始祖”伏羲率先民以大地湾为中心,由茹毛饮血,断竹续竹向种植黍稷的农耕文明过渡中,所食浆水面条的传承光大。读已故作家、诗人王若冰赠《挥别大师》,书中一文记述,已故著名文艺评论家、散文家雷达,在天水参加完活动赴宴中就想吃一碗飘着红辣椒丝、白蒜片、绿韭叶的浆水面条,但在家乡终未如愿,留下了跨越阴阳两界的遗憾。“故乡在胃里。”乡愁在舌尖上。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传承就在吃穿住行,一频一笑和相互的谦让、包容中,而不在穿金戴银,抖钱炫富上。文化藏于生活,富贵藏于文化。所以,《周易》六十四卦,最好的是谦卦,谦,尊而光。

白的蒜片,红的辣椒丝躺在切菜板上,小碗中的炒韭菜的热气在减。世界卫生组织规定,一个人每天需要摄入25克食用油。而我炝一次浆水就能耗掉一人一天的食油量,更是妈妈炝浆水数月乃至半年的量。因为那黑釉葫芦瓶只能装一千克上下食用油,那可是我们全家十口人一年的奢侈。蒜片黄了,辣椒丝炸干了,我掇起浆水倒入锅里,其不足两碗中兀的汪实了一层油花花。“油太多了。”妻瞅着不锈钢小盆中的浆水说道“:浆水面就吃个爽口清淡,下次一定少倒油。”我笑笑以示回答,下次依然我故。由奢入俭,的确不易。俭是淡的基础,淡为俭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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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恩,字山行,甘肃天水人。2015年出版《高德恩诗选集》,系《中国书画报》撰稿人、麦积山石窟艺研所特聘研究员。小说、散文见于《飞天》《朔方》《延河》《甘肃日报》《天水日报》等。以《文化成就的书法大家——吴善璋》《麦积山壁画与中国画的守正创新》《诠释王羲之的以“意”为书》《玉壶盛春见美襟》《丁尚德——耄耋方显韶华年》、《屈德洲——书如其人求和善》、《从黄宾虹80求脱谈中国画的守正创新》、小说评论<如果山丹丹皇后》是一面镜子>及书画评论和人物专访刊发于《中国书画报》《人民日报》、《中华新闻报》及《百度》《搜狐》《头条》等门户网站;中篇小说《分红》、散文《买书》《熬臊子》《用照相机书写生活的朱诚朴》等首发《天之水》网站,多家媒体转发,获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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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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