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和女娲
赵居平
第九章
女娲补天
洪水终于退去了，水落石出。峰峦如洗，碧空如洗。方舟随着渐渐消退的洪水，终于降落到了华胥国的大地上。被洪水猛兽洗劫后的国土完全沦丧，没有了一丝生机与活力。在极度荒凉的山山沟沟里，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树木。除了光秃秃的石头和黑乎乎的污泥浊水外，什么也没有。既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山洞。一切美好的过去都不复存在了，人世间仅有的是沧桑和荒凉，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什么人间遗迹都荡然无存了。
十二精灵先跳出了方舟。伏羲和女娲接着携手并肩地走出了方舟，他俩的脚一落到华胥国的土地上，心里踏实多了，但他俩的眼泪却同时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十二精灵也垂着浑浊的老泪，沉浸在悲今悼古的忧伤之中。女娲补天时的遭遇，无疑是数百万年人类史的唯一。
伏羲提醒着说：“女娲，别哭了！我饿了，你肯定也饿了，十二精灵也饿了，大家都饿了，在饿死之前，我们大家还是想办法弄点吃的吧。”
身体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三天不吃命已悬。经伏羲这么一说，大家便觉得真的饿极了。在特大洪水面前，大家都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着，忘记了饥饿的感觉，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饿了几天几夜，还是好几个月了？
女娲环视一周，十分茫然地问：“现在大地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我们又到哪里去弄粮食呢？”
青龙抖擞精神，擦拳磨掌着说：“让我去看看，哪儿有吃的东西？”说完纵身一跳，腾云驾雾而去。大家都翘首以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青龙郁郁寡欢地落下云头，空手而回。大家一筹莫展，只有叹息。
花狗用鼻子嗅了嗅，灵敏异常地说：“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只恐龙的尸体就在附近，它可能因为身体庞大，被石头卡住了，所以才没有被洪水冲走。我们先找到它，把眼前的饥饿问题首先解决了。”
大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哮天犬去找恐龙的尸体。哮天犬领着大家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罅隙前，果然有一只被淹死的恐龙塞在那里。白虎先用嘴撕裂了一条恐龙腿叼给女娲和伏羲。女娲和伏羲好不容易才找来了火种和燃料，好不容易烧着了柴火，好不容易烧熟了恐龙肉后，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当他俩回头看青龙他们时，那十二个精灵，已经狼吞虎咽地把恐龙肉瓜分一空，只剩下一具空骨头架子了。
大家吃饱了，又找到一眼山泉美美地喝了一个够。吃饱喝足后，大家来到了将要炼石的天靖山上，举目四望，大地一片凄凉。大家抬头看那葫芦，葫芦和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一样，摇摇欲坠似的。
女娲庆幸地说：“从现在起，我们要抓紧时间炼五色石了。葫芦倒立着还好，问题是，葫芦是顺立着的，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如果葫芦里装满了水，它将不堪重负，肯定会掉下来的；如果葫芦掉下来了，也许将要再发生一次洪水滔天的大灾难的。所以，我们要赶在葫芦掉下来之前先把五色石炼好，尽快把天补好。”
伏羲听了，他也庆幸地说：“好在我们现在就站在天靖山上，五色石头是现成的。我和十二精灵分头去找红、黄、绿、青、白五种石头，你先做好炼五彩灵石的准备工作。”十二生肖听了都齐声叫好。
女娲命令道：“哥哥，让机灵鼠、玉兔、白蛇、金鸡留下来帮助我，你带着青龙八人一起去找石头吧。”
伏羲和青龙等走了，女娲吩咐道：“机灵鼠主要负责烧火，玉兔主要负责碎石，白蛇主要负责选料，金鸡主要负责配料。”
四精灵一起大声说：“谨遵吩咐，决不含糊。”
伏羲和八大精灵很快运来了第一批原生态的石头，他们连喘气的功夫也没有停歇，便快马加鞭地又去寻找石头了。
女娲的身体用树叶遮羞，只堵住了三点式的地方。她披头散发，赤着双脚，仗剑施法，口呼咒语。她跳着女娲舞，用阴阳剑和燧石砭搅动着石液，把如意袋里的如意法宝全都镕铸到里边了……机灵鼠认真地烧火，玉兔精心地研沫，白蛇一丝不苟地选料，金鸡全神贯注地配料，伏羲、青龙和黄牛他们不畏艰辛地驮运石头……
五色石很快炼好了。只要女娲念动真言，五色石就会发生能大能小的变化。
伏羲紧锁双眉问：“现在怎样才能把葫芦取下来，又如何才能把五色石送上天？”
女娲顾虑重重地说：“原来靠着方舟，我们还能接近天空。现在没有水了，因为方舟用不上了，所以我们很难接近天窟窿的。”
大家不由得一阵沉默。机灵鼠率先出点子道：“我们十二人中只有青龙可以上天入地的。”
青龙虽然自告奋勇迟了些，却也毫不退却地说：“我能接近天窟窿，只可惜我没有手，无法把五色石镶嵌在天窟窿里。”
“我有手，”伏羲挺身而出地说，“我跟青龙一起去。”
“那不行，”女娲坚定不移地说，“只能是我跟青龙一起去，你们都不能去，因为五色石在关键时刻只有我念动真言才能变大变小，变得和天窟窿一样大小的。
大伙都没有再提出不同意见。
伏羲取出乾坤圈，深情地说：“女娲，你把我的乾坤圈带上。”
女娲指了指青龙，感激地说：“你给青龙戴在脖子上吧。”
伏羲把乾坤圈戴在了青龙的脖子上，又把震天印送给了女娲，很有信心地说：“有了震天印，天上的妖邪便不敢伤害你了。”
女娲带上震天印，特别沉稳地说：“哥哥，你和十一个精灵稳坐在方舟上，耐心等着我们……如果再一次暴发洪水，方舟会救你们的。等我和青龙补天成功了，我们再在方舟上相见；假如我们失败了，你们再想别的补天的办法。”
大家都知道这其实是生离死别，禁不住纷纷落泪。
机灵鼠哭惺惺地说：“青龙大姐，我们十一个兄弟姐妹，都是靠着你的帮忙，才找到女娲的葫芦和方舟的。我们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青龙，我们说过永不分离的，可是……”
“硕鼠，”青龙大义凛然地说，“你不用哭哭啼啼的，我和女娲又不是去送死，你哭什么？我这里对大家说，我们十二个精灵和人类以后永远分不开的：硕鼠硕鼠，牛郎织女，虎背熊腰，乌飞兔走，龙凤呈祥，笔走龙蛇，马到成功，喜气洋洋，沐猴而冠，鸡毛蒜皮，狗拿耗子，猪肉最香……我们十二生肖，永远都是女娲和伏羲生下的中国人世世代代最好的朋友。”
在依依惜别之后，女娲带上用如意袋装的五色石等，骑着青龙，腾空而起，冲天而去。
伏羲和十一个精灵都不停地呼唤着女娲与青龙的名字，祈祷着，祝福着。他们很快就看不见青龙和女娲了，看不见葫芦了，看不见天了，因为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团云雾扩散开来，弥漫开来，遮天蔽日地把整个天空都遮蔽了。天空成了没有星月的黑夜，十一个精灵的心一下子都揪紧了。伏羲却镇定自若地在大地上摆起了八卦阵：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乾马天马行空助阵，伏地坤牛牛气冲天，震龙青龙载着女娲在天空奔腾，巽鸡顺风附木声声叫亮黑夜，坎猪潜水上跳下蹿，离鸡火上金凤飞上天，艮狗狗急跳墙地跳到高处狂叫，兑羊隐在谷底作最善良的祈祷……八卦相克相生，构成了天地最稳定的神秘和谐气场。蛇没有参与到猴和鼠观察周围动静的行动当中去，它正凝视着天上的变化：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都在等待着改写人类历史的最浓墨重彩的大手笔，那无疑是超越盘古开天辟地的一笔，必将大写特写成人类非文明与文明的分水岭。
人体和动物体的八卦布局是：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八卦动物们结为一体，便形成了一个乾马首、坤牛腹、震龙足、巽鸡股、坎猪耳、离鸡眼、艮狗手的巨人怪物统一体，那便是阴阳龙的传人交缠在一起了。龙和女娲一起去补天了。站在下方发功施法助力的，便是伏羲和其他十一生肖神兽。在乾卦西北方位坚守的是狗和猪，在坤卦西南方位坚守的是羊和猴，在震卦正东方位坚守的是兔，在巽卦东南方位坚守的是伏羲的龙身和蛇，在坎卦正北方位坚守的是鼠，在离卦正南方位坚守的是马，在艮卦东北方位坚守的是牛，在兑卦正西方位坚守的是虎。正因为有伏羲领导下的大后方八卦根据地的大力支持，女娲和青龙上前线的补天行动才得以顺利完成。
青龙扶摇直上千万里，施云喷雾地驮着女娲和五色石等，奋力飞越到了塞在天窟窿里的葫芦跟前。乱云飞渡仍从容，更有英雄立潮头。葫芦的脖子和腰身之间，正好卡在天窟窿里。
女娲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葫芦取出来。她最担心因取葫芦时发生不慎，进而导致洪大水灾造成的第二次巨大伤害。假如那样的话，将不仅前功尽弃，而且会让伏羲和十一精灵全部遭难，根本无法躲过在劫难逃的第二次灭顶之灾。
青龙见女娲沉吟不决，就视死如归地说：“女娲，你把五色石套在我脖子的乾坤圈上。”
女娲当时并未觉察到青龙要去慷慨赴死的打算，就把五色石套绑在了乾坤圈上。
青龙坚决地说：“女娲你尽管去拔葫芦，尽管去念动真言，在葫芦被你拔出来的一刹那间，我就和五色石千钧一发地冲向天窟窿。”
“如果那样的话，”女娲猛然醒悟，她不同意地说，“不是把你也牺牲掉了吗？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女娲，你多虑了，”青龙义不容辞地说，“补天的事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是空前绝后的，是人类史上最惊天动地的伟业，是震古烁今、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伟大事业……若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又怎么会成功呢？再说了，我从天上来，应该回归到天上去。我能成为天的一部分，也是死得其所……面对最光荣的死的荣耀，我又何憾之有？”
女娲听得直流泪，她泪眼婆挲地说：“青龙，我亲爱的龙，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青龙抖擞身体，卖弄精神，微笑着说：“女娲，我给你明说了吧。虽然，我说明了，就显得我不那么伟大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其实是共工的坐骑，是共工让我帮助你补天的。共工其实早就考虑好了如何逆魔撞天的反抗大举，他早就知道，假如他和你走在一起，天地鬼神都不会答应的，因为你和共工结合后，将对天帝鬼神的背叛和革命行动更加彻底。你和共工都有对人民最爱，而对人民的一切敌人最恨的共同性，因此，你俩的敌人和人民的敌人一样多。共工和你一样，其实都是反对奴役人民的所有敌人的。然而，要想反抗一切神魔，又是谈何容易？为了反抗天庭和一切牛鬼蛇神，共工只有别无选择地撞天了。因此，在撞向不周山的时候，共工就想着把一切邪恶都毁灭了。当然，在他实现最大理想的同时，却连带着也把人类和天地万物都毁灭了。这是共工没有想到的，也根本不是他的本意。女娲，你必须明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假如共工不撞不周山，人类也会被毁灭殆尽的，只不过神魔也许会保存下来的。我还要告诉你，女娲，如果不是共工送给你的方舟的话，你和伏羲，还有我们十二精灵，早都不复存在了。因此，一想起共工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对于我们这些死里逃生的人物而言，为了再造天地的伟大事业，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牺牲不了的呢？如果没有共工的牺牲，我们十四个人物无论什么样的前途和希望都没有的。所以，女娲，你不要犹豫不决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你要当机立断，千万不要把最佳时机错过了！”
女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青龙，你和共工为什么都对我这样好？”
“女娲，”青龙很坦诚地说，“共工爱你，我也爱你。因为你有着超越天地鬼神的博大情怀，你是圣母，是上帝，是天下仁爱之心的荟萃……共工和我都希望人类的将来是爱的世界，决不会让天地鬼神所构成的外力所干扰，而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荣使命，现在只有你和伏羲替我们完成了。”
女娲听得心中滴血，泪如雨下，她苦苦哀求着说：“青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最后化为冷冰冰的石头。我看还是这样吧，你去拔葫芦，让我和五色石一起补天吧，这样的话，你依靠葫芦还能飞到伏羲他们那里去的。”
“那样绝对不行！”青龙十分决断地说，“因为复兴人类的大业主要是由你来完成的。在天地之间，可以没有天神，可以没有地仙，可以没有妖魔鬼怪，可以没有龙，可以没有一切，但绝对不能没有人，更不能没有女人。所以，你必须活下来。再说了，我补了天以后，说不定到了天上还能见到共工呢。”
女娲流着泪，深情地抚摸着龙角，依依不舍地说：“青龙，我对不起你，人类和万物都对不起你，天地也对不起你的。”
青龙摇摇头，特别平静地嘱托道：“女娲，你什么都别说了。你快去拔葫芦吧，葫芦会帮助你回到人世间去的。女娲，你记着，不管咋样，你都要死死地抱住葫芦，如果稍不留神一撒手，你就完了。”
女娲咬着牙点点头，她深情地看了最后一眼青龙，转身做出要抱住葫芦的样子。青龙的身躯环绕着葫芦，龙头死死地盯着天窟窿。女娲的眼泪哗哗地流着，她下不了手，实在不忍心去拔掉葫芦。
青龙作最后交待着说：“女娲，快用力拔葫芦！你不要为我难过，你要快点回到伏羲他们那里去。如果你去迟了，他们都会饿死的。噢，我突然记起来了，女娲，我给你说，在靠近华胥国和雷泽国边境的龙泉洞里存有粮食，水火不侵的。那些粮食还能让你们支撑一段日子的。”说着话，他的首尾连在了一起，缠绕着葫芦用劲发功施力。
女娲流着泪，感激不尽地说：“青龙，如果人类真的重新发展壮大起来了，是决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所有人都应该是你的伟大精神的传人，是你的传人，是龙的传人。”
青龙的眼睛滴着血，依依惜别地说：“女娲，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女娲，你快点动手吧，事不宜迟，若迟了，就对你和我都不好了。女娲，你快点动手吧！你记住，无论干什么事业都要一鼓作气，坚持到底！如果当断不断，优柔寡断，必将反受其害的。女娲，你快点动手吧。要不然，我就对你生气了。”
女娲咬咬牙，她施展轻功离开了青龙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葫芦。葫芦突然变小了。女娲抱着葫芦，就如同抱着一个婴儿似的，如同抱着降落伞似的，一同向下面的云雾水海中掉了下去。就在葫芦离开天空的同时，青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天窟窿，他大叫一声，叮嘱着说：“女娲，别忘了快念真言。”
女娲随着葫芦往下掉的同时，念动了真言，只见青龙先和五色石化为一体，又一起和天空融为一体，都变成了像天一样湛蓝湛蓝的颜色了。青龙和青天融为一体了，龙在中国文化中也就因此成了天的象征。当时牺牲的并不是青龙一个精灵，青龙的肚子里还有龙种，却随着青龙的牺牲而一同绝迹了。眼睁睁看着青龙牺牲了，女娲流着流不完的眼泪，从天上一直流到了地上。女娲和葫芦一起向下徐徐降落，她突然看见葫芦里冒出了许多大雾，弥漫开来，很快把天空遮了一个严严实实。天地间完全变成了混沌一团。女娲这时才明白，原来葫芦里装着某种元气，才没有让天河水完全注入或者压坏的。不过，女娲想错了，葫芦确实装着水，但一部分水是因为受到女娲温暖胸怀的热传递才变成雾气的。
女娲和葫芦一起落在了地上，葫芦却跌破了，它变成了一条河，这条河就叫葫芦河，它向东流动，一分为二：一条叫黄河，一条叫长江。还有一说，葫芦化成了葫芦精，成为通天教主随侍七仙乌云仙金须鳌鱼、金箍仙马遂、毗芦仙葫芦精、灵牙仙白象、虬首仙青狮、金光仙金毛犼、长耳定光仙中的一个或七个。
补天虽然成功了，整个天地却都被大雾弥漫着，十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女娲依稀看见山上有一堆篝火，就咬紧牙关向山上面爬去。
女娲补天成功了，她自己却危在旦夕。正史氏和异史氏的传人华万岁在《神州神话史》中不由得赞叹道：“莽莽神州挽狂澜，茫茫中华立中流。若非羲娲再造功，九天九州在何处？正是因为有了驾着葫芦船的好舵手伏羲的鼎力相助，才成功造就了女娲这个补天的第一主角。补天事业靠伏羲和女娲的团结，八卦和五行的精魂便是团结：团结相生相克的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大家的。女娲补天造人将表明中国人艰苦创业地制伏一切洪水猛兽，与西洋人贪图享受不管死后洪水滔天完全不一样的。以伏羲和女娲为首的三皇五帝的故事和品格是最为励志的中国精神，正如同毛主席和开国元勋、功勋、功臣的故事和品格是最为励志的新中国精神一样。为了新中国的胜利，即使牺牲两千八百万革命先烈也是值得的。从伏羲和女娲开天辟地，到新中国开辟新纪元，百折不挠万死不辞地奋斗牺牲的中国精神是一以贯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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