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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生:渡钱河

渡钱河

钱是一条河,日夜不停地从生活的田野上流过。有人视它为洪流,渴望驾驭它,却反被它裹挟而去;有人视它为甘霖,懂得引导它,从而滋养出生命的丰饶。我们与钱的关系,何尝不是一场关于如何与一条河共处终生的修行?

赚钱,是一条需要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路。我曾见过太多人,在岸边踮起脚尖,渴望一眼望见河流的尽头,寻一条直达源头的捷径。他们或架起欺诈的浮桥,或摇动手段的舟楫,人前或许风光,人后的影子却总在风中颤抖。那用不义之石垒起的财富之塔,塔基下暗流涌动,夜半一声犬吠,都足以让整座塔身摇摇欲坠。

唯有那双靠力气挖渠、靠良心引水的手,捧起河水畅饮时,才能品出那份独有的甘洌与踏实。那滋味,是夜里头枕着枕头,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是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时,目光里一片坦然的澄澈。财富,原来并非身外浮物,而是我们人格延伸出的一片沃土。

花钱,则是测量这片沃土墒情的尺子。无节制的挥霍,如同任性的暴雨,只会冲垮田垄,让土地变得贫瘠。真正的智慧,是懂得将每一滴水,都引向需要滋养的根系——孩子的未来,父母的晚年,以及自己灵魂的安顿。那花在刀刃上的钱,便不再是交换物质的符号,而是化为了学堂里的书声、老人脸上的安详,和自己心中那份“不用求人”的从容底气。这份底气,比任何华服美食,都更能支撑起一个人的风骨。

钱这条河,又像一面冰冷的镜子,能照出人情的暖与凉。当你顺流而下,水面宽阔,两岸自是“呼朋引伴”,舟船往来,好不热闹。可一旦你溯洄而上,身处浅滩,那曾经的热闹便会如晨雾般散去,只剩下水流本身的寂静。这时你才看清,谁是那个愿意挽起裤脚,下水与你一同推舟的真人;谁又只是站在华丽的画舫上,朝你遥遥举杯的看客。财富的聚散,就这样替你完成了一场人心的筛选,残酷,却也清亮。

然而,我们最常忘记的,或许是我们自己,才是承载这条河的河床。多少人在追逐水流时,拼命地拓深、拓宽河道,却忘了河床本身已然千疮百孔,濒临坍塌。健康,是那个“1”,财富、地位、声名,都不过是后面的“0”。一旦河床崩裂,再丰沛的水流也会瞬间干涸,归于虚无。故而,永远不要用你的“1”,去换后面那些看似诱人的“0”。身康体健,这河床本身坚实而富有弹性,水流才能欢唱向前,生命的风景才能两岸绵延。

说到底,与钱相处,便是与自己的欲望、良知与智慧相处。我们当是勤恳的掘河人,引一渠清水,堂堂正正;我们也当是清醒的掌勺人,将甘霖播撒,恰如其分。

愿我们都能在这条名为“钱”的河流里,既不被其淹没,也不至干渴,最终,淌过一生,滋养出一片内心丰盈、无愧无惧的沃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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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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