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王耀先生
杨玉林
王耀先生以九旬高龄驾鹤仙逝,骤然袭来的悲伤,久久难以平复。
王老一生潜心钻研天水历史文化,著作等身,每一部作品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坚守。我与他相识于二十三年前,彼时他已退休数年,却怀着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毅然投身于天水文史的挖掘与整理工作。我们的交集,始于他主编的《南郭寺艺文录》——这本在天水文化界独树一帜的著作,汇集了古今名人佳作与新人精品,兼具艺术性与可读性。王老既为主编,亦是作者,他集结百人之力,全方位、多角度勾勒陇上名刹的前世今生,只为弘扬秦州地域文化。这般浩大的工程,背后是难以想象的毅力、心血与波折。二十多年前我初涉社会,承蒙一位领导赠予此书,闲暇时总爱细细品读,沉醉其中。它不仅是我了解南郭寺文化的重要窗口,更是常用的工具书,多年来高置书架,如烛光般照亮我对本土文化的探索之路。
约莫2003年前后,我突发奇想,想把家乡的社火曲儿整理出来,让更多人知晓秦州小曲。收集了五十多首传唱于乡邻间的曲儿后,却发现部分唱词中涉及的历史人名、事件,文字记录下来后语义难通。经人推荐,我打印好曲词,登门拜访王老,恳请他斧正。王老和蔼可亲,见我来访更是热情,泡茶递烟,与我畅谈秦州小曲,兴致盎然时还会哼唱几句,韵味纯正,悦耳动人。不知不觉已至傍晚六点,王老执意留我共进晚餐,阿姨做的稍子面,香气扑鼻,至今记忆犹新。几天后,王老打电话让我取稿子,再次登门接过稿件时,只见我记录有误的地方,都被他用红笔仔细修改过,修改后的唱曲既符合史实,又更显专业。后来,这些经王老校对的小曲在《天水日报》连载,我亦根据校对版撰写了《秦州小曲》一文,同年刊登于该报副刊头条,得以向更多人宣传秦州文化。对此,我始终对王老心怀感恩。再后来,我结合实地勘探与采访,撰写了一篇关于秦州清代老宅院的文章,文中引用了王老一篇权威文章中的部分观点与数据。我专门打电话向他说明,他在电话中爽朗回应:“没事没事,只要能用得上,尽管拿去用。”2022年,秦州西关古城街路巷命名工作启动,我打电话向王老请教,他告诉我,秦州城内历史上曾五城相连,西关古城的东城门名为阜康门,以此命名既能赓续历史文脉,又能传承地名文化。我当即采纳这一建议,将其纳入地名采词库备用。
退休后的王老,将大量时间倾注于个人写作,尤其专注于天水文化史的挖掘与整理。继《南郭寺艺文录》之后,他又相继编著出版了《才女苏惠》《秦州春秋》《天水人文》《丝路游记·天水》等多部著作,具有极高的文史资料价值。旁人看到的是辉煌成果,其间的艰辛与不易,唯有他自己知晓。他的退休金除了维系家人生活,大部分都贴补在了出书之上,也因此多次陷入生活困境。2018年底,王老来单位看我,还赠送了新出版的近百万字专著《秦州春秋》。沉甸甸的书籍捧在手中,我深知这背后耗费的不仅是无数时间与精力,更是他全部的积蓄。彼时临近年关,他的生活已捉襟见肘,连过年都成了难题。我听罢当即向领导汇报,为他申请了三千元临时救济金,以解燃眉之急。王老最后一次与我联系是六年前,他打电话郑重托付我,想提前在南山为他们夫妇购置一块安息之地,他说:“我这年纪,说没就没了。”我心中酸楚,却不忍推辞,办妥此事后,王老满心感激,邀我去家中吃饭,临走时又赠我数本书籍,还递来一沓数万字的散文草稿让我收藏,勉励我好好写作。这几年,我忙于琐事,竟未能再去探望他,如今他骤然离世,心中满是遗憾与悲痛。在我心中,王老如一座巍峨高山,始终让我仰望,给予我探索本土文化的信心与前行的力量。
寥寥数笔,难表哀思。
王老先生千古,一路走好
杨玉林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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