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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珠:猪之悲

 

猪之悲
 
 

这些天,或因到了年底,且就把人忙得不知如何算好。而视到满庭院闲逛的年猪,此心里更是乱成一团糟。  

你想,它的寿命还不及短短一载呀!很小的时候,也就刚刚弥月吧,被主人把它们姊妹几个装进铁笼,再一陋车拉到集上,而它们却不知是在干嘛,看那么多人围着不走,心里煞是快乐。灿阳渐渐升高,人群熙攘了起来。其间,也不免夹杂着新主人的到来。蓦地,是一双大手攥住了它的后腿,从笼中死死将它扯出,这肉皮就像被活剥一样,痛得要命。

“这只猪儿不错,你看,奶距宽,尾巴长,嗓门也很畅通,亮堂堂的。拉上一只养去,一定会长大的,”主人言道。    

“嗯,还耐眼,公的还是母的呀?”新主人挑剔地问。    

“母的,母的,但可以在价格上便宜一点,你看这条干,也不比那只公的逊色吧。”主人辩解着。        

“那得卖多少钱呢?”新主人嫌价贵便砍了起来。  

正商量着,从旁走来一个老者,或闻到此等的絮言,笑了笑,遂徒步至笼前,俯身摸了下笼中的猪娃说,“不错,不错,没有一点毛病的,长得还展样,母的也无妨啊!”接着,他摭出一棒烟点着,“这猪啊,真下贱,母的人还看不上。说白了,与会说话的人有啥区别呢?没母的,那公的从何而来?”这一刻,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着,或也算是呐喊出了笼里母猪娃的心声。

置一条塑料袋儿,装上猪娃,因空间狭小,它得仄卧里头,软软地,也看不到什么,只管吱吱唔唔地乱叫。些许时,被拉到一户陌生的人家,这就是它的真正主人。它左看右看,怎么不见母亲的出现,那离娘的心痛又有谁为它着想?闷闷阵儿,焦急的它只能满院子乱逛。无奈啊,终也跑不到那儿去,因为,它的后腿上,还硬绑着一根很长的芊绳呢,且一头系于柱上。    

“让猪儿熟悉熟悉环境吧,过上几天,央个医人劁了,和咱那大年猪放在一起,看咬不?”主人对他的爱人说。    

日复一日,时飘境迁。转眼间,腊月里到了,气候不遂心愿,一天天变得愈加祁寒。主人揽了些麦秸,到猪窝里倒了两大背篼。这样,一个冰凉的芜窝便会变得稍煦一点。静夜时分,冽风掠过茫空,擦过枯树的枝头,发出簌簌之凄音。两只素不相识的猪卧于一起,一只是马上就要屠掉的,而另一只则是翌岁的年猪,就像亲人似的,蜷缩于陋窝的一角,任寒气狠狠地侵袭而紧紧偎依。这白天还好,虽说是寒冷的冬季,但艳阳一照,主人家还会大发慈悲的,把它们放出圈门,晒晒太阳。那个亲啊!狂啊!它们就根本不去想明天将要怎样?擦黑,主人拎着半桶拌下的食,用熟稔的口音郎郎一喊,蹦蹦哒哒的,便纷纷而至,各返本位。

终于有一天,来了位熟客,主人说,“今年还好,庄稼收入不错,这年猪也吃得浑身膘圆,看来,能有个三百多斤。”      

“嗯,定有的……今年打春也早,一部分人都已经把猪宰了。”熟客慢条斯理地说。           “唉,现在养一天养两天都是白养,收拾一下,准备明天把它杀掉。”随着话儿,主人拿起一把生锈的尖刀慢慢磨了起来。次日,邀来几个街坊邻居,觅一条粗绳子,于吃食之际,小心翼翼地套在年猪的后腿上,接着,接着就是受刑的时候了,再挣扎也是枉然,几分钟之后,或残下的仅是腴尸一具。        

那闲溜的小猪闻到同伴的尖叫声,就跑了个老远,而饱经沧桑的老母猪却显得不以为然,在一边踱来踱去。许它早以看破了纷尘的世间恩怨,自然会习惯一切,并默默自言:“我才不在乎了,大不了就是一死,随它了。我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活头,真没意思。死了,死了还倒痛快些,若谁给我行个了断,那我还得给他记个大情呢!”    

新年之岁,气象昂然。遐亲迩邻,聚集一堂。美醇佳烟置于案上,精肉也爆炒几碟。食肉之余,再呷几樽好酒,直至酩酊大醉。如梦,似仙,难得一见方显真情呀!

大抵,这般醉酒的雅致,白了言之,或一腔正气浩然的可怜猪们,到头来却做个酒肚的孤魂罢了。

(王泽珠,男,八零后,漳县金钟镇人,农民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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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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