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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珠:逛集

逛集

清晨,顺便送我家那小女孩上学,而打算要到镇上的集市一趟,妻也说,不是咱们的当归苗不够栽吗,你去看看市场有没有便宜一点的,买上几斤,可千万别逛着不来。我答应着妻的话儿,踅身就忙去收拾行装。

穿得还是那袭仅濯了几水呈得稍净的衣服,胡须也不修边幅,洗了几把脸,迎着早春的泠气,携着娃儿,一道烟“咚咚咚”地出发了。路上的村民们,零零散散的,有的牵着牲口,有的开着三轮车,或都是正往自家的田町干活去的。于这条街道上,我是个常客,所以过往的人儿,基本都算认识。熟悉的长辈,我习惯喊他们老叔,还有一些人,是年岁相仿的,我只是颔首示好。总之,我们都算熟人,就这样子,短短几分钟的路径,会晤到常常打招呼的那些邻人,而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莞尔回馈,心里暖暖的,像拢收了一份厚重的礼物。

不知不觉地,“哧”的一个刹车,抵至了学校门口。娃娃们正在校园里诵书,细细一闻,原来是念着数学的单位换算,怪不得让我竟摸索了半天,还没明白。老师在依旁踱着步,或是督察那些不用心的娃娃们。女儿下了车,让我回去,并叮嘱着,来了要买上一箱方便面。随之,径直地走向了校园。

来到集市,那街两旁的门都开得很少,只是几家有娃娃上学的商房,这才把门开得早点,店主向我挥手示好,笑意盈颜,我也回礼。一些开大车摆摊的,是没几个,或农忙季节,人不多之缘故吧。倒是有几个买菜水的小摊,把菜置得好好的。若逢到我们这些早来赶集的人,总要客气地问上一句:老哥,称上几斤韭菜和蘑菇,回家吃去,新鲜的菜。而我,摇头替回言,笑而不语。其间,还有一个做独行生意的,他是在卖豆腐。每每瞅见,总是热情洋溢,盈颜堆笑。寒暄片刻,无非唠的是彼此间家里的生活状况而已。询大人身体康健,及孩子们书念得如何,时不时递支素烟硬劝与我。我是不抽烟的,是从来不抽,于烟厌烦,尤其是坐上公交车,如遇上个在车里偷吃烟的人,会扰得我要干哕几回。看我这般婉拒,笑着便说,都快四十了,还不抽烟,好同志哟。他本是我的老同学,曾读书时,从始至终十载同窗,性格和蔼,时常笑呵呵的。硬就拼着那股戆劲儿,至如今,于镇上置了一点地方,也修了房子,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其乐融融,红红火火。或时下我们这些未创业的同学们,极是羡慕的份。记得那次,我是要置几斤豆腐与父亲过五七时用餐的。孰料,最后他不仅每斤少了五毛钱,还连零头都抛了,而敛的那些钱,许连本也不足够。没个办法,劝来劝去,最后他说:“老同学吗,总不能赚你的钱,何况我是干着这行,沾光也是应该的。”

驻足一棒烟的功夫,和他道别。日头已冉升半截,而蒙胧于淡灰色的云翳中。簌簌的风儿袭来,浑身颇感颤栗。街上的行人,仍然不紧不慢地徒步着,我猜测那之间定有与我一样寻当归苗子的人,可我本身也视到那一车又一车去到市场买苗子的人,继而跺了跺脚,也伸了个懒腰,又蹬上摩托车直接驶向市场。

市场在集市的西头,人儿却早已稀攘起来,把摩托车辍于街的拐角处,抽下钥匙,便仓促地湮没于人流中。这里呈一个三叉的地势,两叉的两侧侯停置着大大小小的车辆,缝隙间,自然有大大小小的背篼,里面卖的是黄芪苗,当归苗等等。黄芪苗我不留意它,只是根扎得太深沉,那懒人是没力气掘挖它的。当归还行,根浅,可利用牲口拉铧将其浑然犁出,或比人挖要容易得多。故而,我一年收入的大部分源自于当归的外卖。

来回的在街上转了一圈,总觉得没有一个谈来的生意,不是苗子过大,就是价格偏贵。当一个个村民荷着一袋或半袋的苗子要准备回家时,心里真是闷得慌。那一刻,我甚至怀疑起我是一个很吝啬的人,人人都愿意花钱去买,就你舍不得,嫌这嫌那的,这站在那儿不把你坑死也要把你撑死。琢磨阵阵,渐渐地,市场上的人也稀了起来,可瞅着那些摊上残存的苗子,我不想再费时去商榷,或是家里还有些没栽的苗子,迟等下一集再说吧。反正,每天早上,我是要送娃上学的。

沉思须臾,不再逗留,返回原道。

然而,当再一次重返集市时,人流比先前密了不少,是菜贩子殷勤的口吻,讨价还价,十元一袋辣椒捎于后座,又到对面的百货店置了一箱方便面,仅因这是我答应孩子的回头货。

摩托车乍行几步,眸前一亮,不远处的那家移动手机专卖店便映入眼帘,这回家的心又被滞停下来。店主是我的另一个老同学,人精明能干,说话直爽大方,为人谦诚。以前,我曾逛过几次集市,也很想与他坐坐聊聊,终是人忙门锁,令我怅然而返。可此刻,正巧觌见,不能再失机会,索性逛回吧。想着,这赍怀已久的心情已是迫不急待了。

“老同学,来了吧,进来坐坐”。那种亲切,那种热情,堪比当年一起在校园里的那种感觉。

“好的,好的,都多时没看到你开门了,今儿见你在,就进来转转。”我似有激动地说。他边给一个顾客办理业务边和我叙话,之后,沏茶,慢呷,叙这叙那,无所不羁,那话题也会自然而然地落到曾经在一起读过书的老同学身上。当谈到他们当中有的是领导或有的还挂着职称时,我心里会为他们暗暗窃喜而再次揄扬;当谈到命运与我相仿的几个老同学时,因为都是庶民,但他们聪睿能干,至少学了一门手艺或有一个很灵活的头脑在做着生意,我是心生敬畏且自叹不如。不过还好,他们的成功,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了那奋力的一小步。我也曾抱怨过我的命运,是他,总是谆谆地开导我冥顽不灵的思维。有时,我们在扣扣里闲聊,半晌过去,竟是忘了食餐。而他,是从不嫌弃我的絮叨之言;当我们谈到各自的生活时,他总是那么乐观,相反,我却是那么自卑。或许,就是我懦弱的这一点,便把自己的形象永远镌刻于同学们的心目当中——腼腆而淳厚。

终是,在我们聊得韵味正兴的时候,是家里一个电话的催促,便搁下彼刻难舍的话题。一瞥,十点多了,我该也辞别要走,他也不再挽留,简短的互慰几句,遂踱出了店门。骑上摩托车,然眄着已濒半宇的灿晖,不知怎么,我这心却一下子着急起来,只想尽快至家继续我的生活。

(王泽珠,八零后,甘肃漳县人,农民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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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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