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余韵,冬的序曲
都说冬天来了,可我分明觉得,秋还恋恋地未曾离去。
它不在萧瑟的枝头,而在那不肯凋谢的金菊里。它们一簇簇、一丛丛,在清冷的空气里,依然舒展着瓣,迎着薄薄的日光,笑得那样粲然,仿佛全然不知节气的更迭。那片熟悉的枫林,更是涨红着脸,像一群微醺的汉子,固执地举着一树树火焰,要把这渐寒的天也烧暖似的。
风里,还浮动着那缕熟悉的、甜丝丝的桂香。这香气是有主人的。我总想起那位在树下采撷的村姑,她的竹篮里,盛满了碎金,她的发梢间,也沾满了芬芳。她仿佛才刚刚提着篮子,转过那个山坡,那缕未散的香,便是她留下的足迹。
岁月是一位沉默的诗人,它不言语,只是把一整个秋天的故事——菊的傲然、枫的热烈、桂的甜糯,都细细地写进了风里。从此,每一阵风过,都是一页被翻开的、关于秋的华彩篇章。而我,又将那无处安放的爱恋与牵挂,悄悄系在了那最高处、最红的一枚枫叶上,让它替我,再做一次深情的守望。
霜,是夜的笔迹,是冬派来的第一批温柔的使者。它们在清晨,为每一片草叶写下洁白的诗。我将那些被霜吻过的、蜷缩起来的桂花瓣,小心地收集起来,投入陶壶中。炭火温温地舔着壶底,水咕嘟咕嘟地响着,竟将那冷冽的霜意与残余的芳香,一同煮进了茶汤里。品一口,唇齿间仿佛含着整个秋天最精粹的魂魄。
窗外,正是一抹最浓的秋色,像画师倾其所有泼洒的油彩,浓郁得化不开。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绚烂里,一片历经风霜的梧桐叶,终于松开了手,打着旋儿,悠悠地、不甘地落下了。而就在它飘落的身影后面,我看见了——跟来了片片雪花。
它们那样轻,那样柔,像赴一场等待已久的约会,悄无声息地,一片,又一片。
冬,就这样来了。它没有粗暴地驱赶秋天,只是像一个懂事的孩子,静静地站在绚烂舞台的幕后,待到那最浓的余韵将尽时,才提着雪白的裙裾,轻盈地、不容置疑地,登上了人间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