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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生 :初冬寒潮

初冬寒潮

秋末的信风悄然而至,将我们轻轻推入冬的门庭。这是个删繁就简的时节——霜是它的笔锋,风是它的韵律,天地铺展如一幅待写的素笺。

寒潮总在子夜时分踏浪而来。它不是徐徐铺展的画卷,而是泼墨般的挥毫,以凛冽为笔,将整个世界重新勾勒。天空褪去最后一丝暖色,云层如凝固的铅灰色海啸,悬而不落。风是它最锋利的刻刀,在街巷阡陌间游走,将秋日残留的温情雕刻成冰晶。树木褪去华服,以最简练的线条立于苍穹之下,每一根枝桠都在书写着生命的瘦金体。大地在寒气的浸润中凝神屏息,每一寸土壤都化作时光的印章。

这样的时节,对庄稼人而言,是与天地的一场静默对弈。

他们的生命节奏,始终与土地的脉搏共振。这本该是丰收与希望交接的庄严时刻——稻穗低垂如沉思的哲人,玉米怀抱金黄的诺言,每一道田垄都镌刻着时光的契约。可寒潮如命运般不容分说,让万物的交响戛然而止。铁犁在冻土上划出深沉的刻痕,镰刀的每一次挥动都像是在与凝固的时间谈判。农人的手掌,是另一片耕耘过的土地,每道裂痕都是岁月写下的象形文字。

即便将种子送入大地的怀抱,也无人能预知这场生命的赌局。这让我想起:劳动从来不只是生存的技能,而是人类与自然永恒的对话。此刻,这场对话化作无声的博弈,在每一寸冻土之下悄然进行。

从春日的虔诚播种到夏日的执着守望,所有的艰辛与期盼,都凝结在这初冬的田埂上。他们懂得,真正的丰饶从来不是上天的馈赠,而是历经淬炼后的馈赠。

于是在晨光熹微的田野间,你会看见那些身影。他们踏霜而来,如同大地上移动的碑铭。寒风试图撕碎他们的坚持,霜雪企图覆盖他们的足迹,可他们的脊梁始终保持着与土地对话的姿态——那是一种历经千百年农耕文明淬炼的从容,是生命最本真的尊严。

初冬的寒潮,终究不只是自然的律动。它是一场哲学的叩问,在严酷中照见生命的韧性;它是一面时光的镜子,映照出人类在自然面前的谦卑与庄严。冻土依旧沉默,北风依旧呼啸,但总有人在天地间,以躬身的姿态,写下关于永恒的诗篇——那是最朴素的真理,在霜雪覆盖的土地下静静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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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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